伍。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肃杀的冬,快要过去了。
我端了药迈进婪妃的寝殿,进去的时候婪妃正坐在沉香木制的梳妆台旁,隐隐有流光翻转,月白的春绉裙虚虚笼着婪妃。
病了整整一个秋冬,那衣裙虽然轻薄,偏倒随时能把她压坏似的,及腰的三千青丝倾泻而下,我在菱花镜里看到她娇好的面容。
如今的脸倒比砚台上那株折枝梅花还要晶莹上几分,有一种令人舒服的病态美。
我连忙放下药碗,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只道“娘娘久病未愈,如今穿的这般单薄,虽然燃着银碳,但也难免着凉。”
“冬天快过去了。”她素来话少,像是与世间隔离,每天都只能看日月的变化,时间的迁移,风雪的交替。
可是她也注意到日子的变化,她的日子过的真像一场做了太久的梦,一晌贪欢晌晌贪欢,她宁愿沉醉不知醒。
“娘娘可听过一句俗语,下雪不冷化雪冷,如今雪该化了呢。”
我端过药来递给她,她捧着玉碗,皱了皱好看的眉,还是喝了下去,我接过碗,忙送上蜜饯,此刻她仿佛是个小孩子一般。怕苦怕的紧。
皇上赐的梅簪与梳子并排躺在台上,我执起木梳为她绾发,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她不喜欢那些个繁琐的东西,我知道。
我看向镜中,透过碧绿的窗纸有疏疏的光线打进来,她的脖颈再光晕里有点晶莹的半透明。
“娘娘,奴婢该死。”我慌忙跪下,不敢抬头,那玉颈上微微凸起的,不是喉结是甚么!
“看到了?”婪妃的声音变了,不再柔美,我只觉得,我快死了,一生还这样漫长,就要过去了么。
陆。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呵呵呵。”他竟然笑了出来,更让我生出冷汗,他似乎没看我。
静静道“这声音许久没用,真的却也假了。”
“小璃,你抬起头。”我似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与力气抬起头来。“娘。。娘娘。”声音都颤抖。
“怕什么,我这病怏子还能吃了你不成。”他笑,似乎最近总爱笑。
“你这名字不好,璃,像是要离去似的。不如,唤作千灯如何?”
“诶。”我急忙应了声“谢娘娘赐名,奴婢此生断然不会离开娘娘。”
“千灯,你知道吗?我从前是个卑贱的戏子,学花腔,唱旦角。那年他初见我,送我一支勾勒眉角的笔,我身着花影重叠的衣,为了他,
花腔婉转应和着陈年的曲。朱漆重彩的映出我的整个世界。我曾痴傻的以为,真的遇到了良人。”
他陷在回忆里,声音慢慢柔和了下来,露出颈子右侧的一朵海棠给我看。
“从前这里是个难看的胎记,我厌它,便去划它,划出了血。后来啊,阿玦偏说好看,给我纹成了一朵海棠。”
“他说好看,我便信,你说,我傻不傻。”阿玦。。这不正是皇上的名字。
我从未见他如此沉醉过,整个人都沉在蜜酒里一般。
回忆是陈年的酒,清澈透明,可饮可醉。婪妃晚昭,他醉了,醉在回忆里。
补充说明:
千灯的名字,取自纳兰容若词
长相思
--纳兰容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
晚晚有话说:
感谢W大厚爱,推荐晚晚的文章。
很荣幸这样稚嫩的文笔能被欣赏,以后会不负众望,继续努力。
这个长篇,一定坚持下去。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