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福柯在曾在《疯颠与文明》一书中写道:“疯癫是社会上一个司空见惯的身影。从旧式的疯人团体中,从他们的节目,聚合和言谈中,人们领略到一种新鲜活泼的愉悦。最后一种疯癫是绝望情欲的疯癫,因为爱得过度而失望的爱情,尤其是被死亡愚弄的爱情,别无出路。只有诉诸疯癫。只要有一个对象,疯狂的爱情就是爱而不是疯癫;而一旦徒有此爱,疯狂的爱情便在谵妄的空虚中追逐自身,让一种情欲收到如此激烈的惩罚是否太悲惨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但这种惩罚也是一种慰藉。它用想象的存在覆盖住无可弥补的缺憾;它用天真库塞了或毫无意义的勇敢追求反而弥补可已经消失的形态,如果它会导致死亡的话,那么正是在死亡中将情侣永不分离。”在后现代哲学家的眼里,疯癫是对喜剧的一种讽刺和惩罚。而在中世纪的欧洲,人们将疯癫的人赶上漂泊他乡的船只,任由水手把他们放在什么地方,自生自灭。这种船只,就叫做愚人船。登上愚人船的人并非都是疯子,他们中有水手,有妓女,有客商,有病人,有私奔者。当然,你是不会知道那拥挤的船只中,哪一个是真正的疯子。现在,让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如果你和一千个精神病人呆在一起,他们都说你的精神才是不正常的,那么一年之后,你还会坚定自己是个正常人吗?疯狂不是一种自然现象,而是一种文明产物,疯狂与文明并存,才构成我们眼前的这个,花花绿绿的迷人的世界。有谁不喜欢灯红酒绿的世界呢?当高跟鞋踏碎霓虹灯的时候,回头看看,是谁藏在你的身后。
周晖和麦娟娟将从张园长办公室带回来的电脑交给技术科,经过一整天漫长的等待,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技术员告诉他们,这台电脑被人安装了病毒,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自动开机播放录像。录像的声音是经过合成的。作案者技术十分高超,可以说是黑客中的战斗客了。至于他是在什么时间安装了病毒,还有没有其他潜在病毒,还要等明天。”麦娟娟听罢,松了口气,对周晖道:“你再去检查检查,看看电脑上有没有留下谁的指纹。”周晖摇了摇头道:“没有,电脑上除了张园长的指纹,什么都没有。看来,此人很会反侦察。”麦娟娟道:“我觉得,这个人一定就是凶手。”周晖笑了一下道:“我觉得,他是不是人,都有待考察。”麦娟娟看了他一眼,周晖道:“开玩笑的,走吧。该下班了。”两个人并肩走出大门,天刚擦黑。几只麻雀栖息在枯枝上,灰溜溜的。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每到傍晚十分就会阴沉下来,让人很是压抑。麦娟娟拉了拉周晖的袖子,低声道:“我今晚不敢一个人在家住,你陪我好不好。”周晖回头看了她一眼,耸肩道:“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麦娟娟啐了周晖一口,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上了车。
麦娟娟的舅舅是小城的副市座,负责公安和交通。她从小就被母亲从县城送到了舅舅家。同是小学老师的父母很注重对孩子的培养,他们希望麦娟娟以后也能在小城做一个人民教师。事与愿违,她从小是孩子王,很是叛逆,同男生打架,踢足球,砸别人家玻璃,欺负女生这类疯狂的事情,样样都有她的参与。可以说,直到现在,麦娟娟都喜欢梳一头短发,不烫不染,干净利落。她和周晖从大学开始就是同学,毕业后又一同来到了公安局。用她的话说,周晖还没开口她就知道周晖想说什么。而周晖对麦娟娟亦是太了解了,她知道这个姑娘看似坚强,其实无比脆弱。她比谁都需要一个人为自己遮风挡雨,她比谁都需要被人心疼,她的叽叽喳喳只是在掩盖自己内心的孤独。她渴望自由却又害怕受伤。她是个内心充满矛盾的女孩子。和麦娟娟在一起时周晖总是很快乐,有许多烦恼他可以暂时不必去想,一心一意的快乐着。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不错。麦娟娟租住在小城一处新盖的高层小区里,她住在第23层。那是一座很漂亮的房子,有花园,有喷泉,有大飘窗,周晖抬头望了望这高高的建筑,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不止一次说过将来老了希望能够有一套这样的房子养老。停好车,麦娟娟和周晖两个人站在电梯口等电梯,麦娟娟低下头,小声道:“谢谢你。”周晖扑哧一声笑了,他说:“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淑女了。”麦娟娟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骂道:“滚!”说实话,周晖很不适应这样的电梯,四周光溜溜的,照映出他的影子来。他看着电梯中变形的自己,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电梯在缓缓地上升着,五楼,七楼,十楼,十四楼。电梯上升到十四楼,突然不动了。麦娟娟疑惑地看了周晖一眼,她向周晖的身边靠了靠。周晖环视了一下四周,轻声道:“没事,没事。”话音刚落。突然,电梯里的灯灭了,四周一片漆黑。麦娟娟尖叫着扑在周晖怀里,周晖紧紧搂着她,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滴了下来。他一面掏出手机报警,一面安慰麦娟娟道:“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呢,娟娟,别怕。”此时,电梯里的广播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周晖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接着,广播里开始播放出一段歌声。周晖当时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黑暗的电梯里,一个女人在静静地唱着:“我的乳房不见了,我的肠子被剪断了,你告诉你告诉我,我女儿的头颅在哪里……”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哀鸣,如同将死的人最后的挣扎。麦娟娟再也忍不住了,她抱着周晖开始痛哭,她咒骂这该死的学校为什么要把自己分配到公安局这种地方接手这样一个案件,她咒骂着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孤零零地仍在这个地方。歌声和黑暗就这样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广播戛然而止,灯也重新亮了起来。周晖脸色惨白的看着满面泪痕的麦娟娟,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很快,电梯开始正常运行了。回到家中,麦娟娟始终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她让周晖一直开着灯。过了一会儿,周晖来到阳台上,他看看窗外,正是繁华一片。小城最高的建筑希尔顿的酒店此时正是霓虹闪烁,道路两旁车水马龙。有谁知道,这夜有多长,有多寂寞。
此时的希尔顿酒店里,一切浮华才刚刚开始,细软的波斯地毯,洁白的餐布,闪亮的银餐具,毕恭毕敬的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还有小提琴手和钢琴演奏师,大飘窗外是寒冷的冬天,大飘窗内是挂着水晶吊灯的私人王国。没有人会排斥这样的王国,包括何美祺。她穿着PORTS最新款的拖地长裙,头发是绾成一个髻,佩戴着带有流苏的钻石头饰。她的肩膀削瘦而洁白,面颊含春,眼神带媚,的确,何美祺是很美,就连在一旁的侍应生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她伸出嫩白修长的手指,端起红酒杯,娇声道:“亲爱的,干杯。”她对面坐着的是个年纪约在四十五六的男人。男人很英俊,鼻梁挺直,面如冠玉,头发浓密乌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穿着考究的休闲西装,一双深邃的眼睛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何美祺。他抿了一口红酒,笑道:“祺祺,你今天真美。”何美祺歪着头道:“你每天都说人家很美,可是在你心中,你觉得人家穿什么最美呢?”男人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用唇语向何美祺说了两个字,“不穿”。何美祺伸手打了一下男人,娇嗔道:“你很讨厌。”男人更深情了,问道:“有多讨厌?”何美祺调皮道:“讨厌到我想……”说道这里,她突然不作声了。男人有些急了,追问道:“想怎么样?”何美祺也用唇语向男人说了两个字,“吻你”。两个人都会心的笑了。
林正雄看着这个自己拼了老命才追到手的女人,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冲动,他想要娶这个女人,和她生生死死的在一起,爱她保护她和她生一个可爱的儿子。林正雄很喜欢小男孩儿,可惜妻子生下儿子不久后,自己就升了处长,每天应酬。等到他想起自己的儿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儿子已经不知不觉的长大了。他觉得很愧疚,儿子在自己的记忆中还是那个五岁的牙牙学语的小男孩儿,他还没来得及疼他,他就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现在,他看着何美祺,他要把自己错过的东西重新找回,而这个女人就是他不惑之年的第二个春天。那晚,在希尔顿酒店的老大套房里,何美祺依偎在林正雄怀里问道:“亲爱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场景吗?”林正雄把手搭在她雪白的胸前,微笑道:“怎么不记得呢,那一天,我遇到了天使。”
我亲爱的读者们,我并不相信林正雄遇到的是天使,因为他第一次遇到何美祺,正下着濛濛细雨,在这样粘人的雨天,天使是不会下凡的。但我不得不说,林正雄遇到何美祺的那个雨天,是很美。那天早晨他刚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秘书的电话,说今天的安排是去参观小天使幼儿园,教育局长已经在会客室等他了。林正雄对着镜子整了整西服,他对镜子中的那个自己很满意。这个男人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一度被媒体评委小城最年轻,最英俊的市座,追求他的女人向来趋之若鹜,但他从不为所动,他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走下楼去,秘书为他打着伞上了车。坐在后排座位,他瞟了一眼路边的桃花,开的真好。他突然想起来一句诗:“阿谁笑比香君血,崔护重迷旧日红。”小天使幼儿园早已挂起了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领导莅临参观。”周围摆着五颜六色的花。林正雄突然记起儿子喜欢白玉兰,于是小声对秘书道:“下午去买两盆白玉兰搬到我家。”秘书连忙说是。下了车,张园长早已带着老师们在门口迎接他。他看到张园长带着四个女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其中三个老师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紫色职业装,只有一个人,穿着条粉色的连衣裙。张园长上前握住林正雄的手笑道:“欢迎林市座,热烈欢迎。这是我们幼儿园的老师们。”说罢,她又指了指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儿说:“这是我们幼儿园新招来的大学生,何美祺,还在试用期,她可是我们幼儿园学历最高的老师呢。”林正雄点点头,他突然觉得他的眼神粘在这个女孩儿身上,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