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晖锁好办公室的门从公安局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这天全国大幅度降温,他哆哆嗦嗦地竖了竖衣领,点燃一根烟。从早起到现在他只吃了一个豆沙包。局座下命令来,夜港女尸的案子必须在半个月之内侦破,而今天,是案发的第三天,整个破案组却毫无头绪。那恼人的凶杀案让这个才毕业不久的小治安感到措手不及。他原本就清癯的面颊因为缺少了糖分的摄入更显得苍白,烟头的荧光映在他的眼睛上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在校的大学生,而不是治安。
这个点,路边的饭店早已经打烊,周晖只好走进单位附近的一间叫做深蓝的酒吧。他曾无数次地路过这里,却不曾进去过他。酒吧里嘈杂的人声和充斥这铜臭的浮华让他厌恶。而今天他只想找个有酒精有女人的地方让自己放松。这是一个装修很考究的酒吧,当然价格也很考究。周晖只点了一杯价格中等的鸡尾酒坐在角落里,他眯起眼,享受这片刻的轻松。酒吧里在放着一首半旧的歌,歌手略沙哑的嗓音在悲伤地低唱着:“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这首歌让周晖想起他大学时暗恋的那个女生。他向四周瞥去,昏暗的灯光下是觥筹交错,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的同伴,他们或是老友,或是今日才相识,或是热烈中的情侣……在这个城市,每天都在上演着形形色色的故事,有些人死了,有些人出生了,有些人恋爱了,有些人失恋了,有些人买到了春运的车票,有些人如孤魂般游荡着。也许转过一个路口,你就会走入一个故事,这故事或浪漫或悲惨或迷离。如果那天,周晖没有选择多管一件闲事,也许他的命运不会就此改变。
在酒吧的西南角,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少年。周晖看到,他同自己一样的孤独。那少年一袭黑色的风衣,黑色的长靴,黑色的齐刘海的短发,独自沉浸在晦暗之中,而他周围则颇有规律地游荡着两个染着金发戴着鼻钉的青年。职业习惯告诉周晖,有事情要发生了。那少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变化,依然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未几,少年付了帐,走出酒吧,那两个黄毛青年随之尾随出去。周晖的心头顿时咯噔一下,他连忙结了帐,跟在了几个青年的后面。
林天一怎么都想不到,在酒吧的停车场,他遇到了打劫的。两个黄毛青年在他的跑车前将他团团围住,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明晃晃的砍刀。其中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对林天一狠狠地说:“大少爷,哥几个盯了你几天了。今儿,改算算账了吧。这不快过年了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家里还有八十的老母要养呢。”林天一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不屑道:“我没有钱,我的钱刚刚结账已经全部用掉了。”另一个黄毛青年吐了口痰,逼近道:“要不把你这车留下也行。”林天一耸了耸肩道:“要不,你还是一刀砍死我吧。”黄毛被逼急了,尖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别不识好歹!老子现在就剁了你丫的拉到北郊公墓去喂野狗!”说罢,操刀就要冲上来。林天一死死地靠住车门,睁大双眼。正在这时,一个矫健身影突然出现,他轻车熟路地死死地抓住一个黄毛的手腕,黄毛吃痛,砍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另一个黄毛正要上前搭救同伴,却被一脚踹倒。“滚!”那人低吼着,提腿踢在黄毛身上一阵踢踹,两个黄毛俱挂了彩,落荒而逃。林天一松了口气,随即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轻笑道:“谢谢了。”说罢,就要上车。“你等等。”那人拉住林天一的胳膊,轻声道:“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林天一冷笑道:“我有没有受伤与你何干,即使你救了我,你管的事情也太宽了吧。”那人听罢,笑道:“我是市公安局的干警,我叫周晖,负责人民安全是我的职责。”林天一疑惑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这货的性取向明显不明朗。”周晖苦笑着掏出警官证道:“说句实话吧,看你的年龄和我弟弟差不多。你们这些九零后啊,最不让人省心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林天一嗯了声道:“不必了,警官同志。”周晖道:“那好吧,这是我的电话,你有事情就找我。以后不要这么晚还在外面了,早点回家吧。”林天一接下写着周晖电话的纸条塞进钱包里,然后关上车门发动车子,扬尘而去。
走到自己租住的小区门口已经近零点了,周晖停在楼道前,掏出手机照明。这是一栋老旧的公寓楼,楼道里没有灯,破旧的木门在风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楼道口仿佛一张漆黑的怪罪,吞噬着一切。地下室偶尔传来老鼠的声音,剥落的墙壁四周散发出一股霉味。这楼道太窄了,只容得一人通过,且因为前些天下雪的,四壁里渗出水来,地上有些滑。周晖小心翼翼地走着,一只手扶着斑驳的扶手。走到四楼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触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那是,一只女人的手!周晖猛地抬头,只见,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站在他面前,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周晖猛地吸了口凉气,准备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匕首防身。那女人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迅速向后退去。周晖正要追上,却发现,她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我亲爱的读者们,如果我要描写一个漂亮的姑娘,我会写,她长长的头发,红红的面庞,黑黑的眼睛,白白的牙齿,尖尖的指甲。但是,如果周晖今天遇到的这个女人,是长长的头发,白白的面庞,红红的眼睛,尖尖的牙齿,黑黑的指甲呢?
周晖没敢多想,快步上来五楼,掏出钥匙走进门。他迅速地打开电灯,白色的灯光照地屋内很是明朗。他刚刚喘了口气,突然手机响了。周晖接起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周晖吗?你现在快来北郊公墓,这里,这里出事了。我和王队先到了。”这是周晖的同时麦娟娟打来的,那个平时就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周晖擦去额角的汗,无力地靠在门上。
此时,北郊公墓,这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只有躯干,已经腐败,经鉴定是夜港小区那女童的躯干,而另一具则是成年女性。她穿着紫色的职业装,头发散乱,血肉模糊,两个乳房也已经被切掉,腹部有很大的切口,内脏已然被掏空。她是谁?那女童的头颅和躯干为什么会隔的那么远?难道是尸体自己移动了,一具被掏空内脏的尸体领着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行走在月色下。或是,那头颅自己移动了,嘭嘭嘭的一点一点的跳动着,一步一个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