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第二十五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花莳从一棵矮树后面冒出头来,踮脚眺望,果然看到了不远的前方有影影绰绰的人形。她迷惑不解地想着这些人到底为了什么来?

为了钦玉的王姬沈沐蘋吗?可是,沐蘋不在这里啊。只是除了这个,还能够为了什么。何况,又是在她丢失了银蝶之后这么快。

寻霂找错了人,难道这么多人也认错了人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你们要追杀的钦玉王姬啊!

她急躁地跺跺脚,忽然间似乎想通了什么——寻霂把她带来,难道是让她替死?给她银蝶,实际并不是掩藏了她的气息,而是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怪不得他一走银蝶就丢了,而这些追杀的人也马上出现!

她一念及此,几乎哭了出来。被信任的人狠狠地背叛,已经第二次。从始至终,其他人都说高深莫测的话,做行迹可疑的事,只有她被肆意耍弄,从无自己决定的权力。

花莳啊花莳,你永远不过是一颗小小棋子啊。或许,你是不是还应当感到荣幸——为出现在某个宏大高深的棋盘里荣幸?花莳暗暗冷笑,对自己说着嘲讽的话。

居然还敢痴心妄想,妄想美妙安静的生活,妄想亲情和友谊,妄想得到不配得到的东西。

这样说来——自一出生开始,就已经肩负了替真正的沐颦死去的责任了吧。村长,音莱,你们的关爱贴心,会不会难为了你们,要日日乔装!寻霂,你的笑容啊,你的笑容啊,那么灿烂,那么迷惑人。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既然素不相识,凭什么要我为她付出生命?就因为她是高贵的王姬,她姓沈,她肩负着大业么!

是的,是的。我不过是村野里不知谁的女儿,我的命贱。

花莳心痛冷笑,原来过去的一切情感都是虚假空无,原来一直不过是自己的贪嗔痴。

她独自猜测,却忘记了以前思考过的很多东西。比如即使把这件事定论为寻霂以她为替死,仍然无法解释那老人的话语。

但是花莳不想再思考,事已至此,若非寻霂,她怎会被围困,被追杀。

她只是追念往昔的那些事,追念起这么多年来音莱始终不改的床上乱糟糟的被子和掉到地下的睡衣,追念起门上的风铃搅动玉米的香气,追念起粗糙的木头柜子上破了一角的花瓶里白色的璇花。

那些温暖细腻的追思,是她一生里最美好的时刻。那些柔情如同粼粼潭水,始终荡漾在花莳心里,和她一同前进,不离不弃。

当初走出那个山村,花莳回头望去,看到淡淡的红尘烟火。她把一切记在心里,虽然不曾说出,但花莳明白这是她最后的纪念。她知道以后的日子里再不会有这样的风景,所以把一切死死记下来,要烙在心里。

后来,那十五日里,她未尝没有颓废挫败的时候,可是她依然坚强,因为前有钦玉重任,后有山风静人。她一直抱着自己的理想,揣着自己的过往,抿紧唇迎难而上,因为比起明亮的理想和温和的过往,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伤痕累累却倔强坚持。

然而,世事总是残酷,把人割的鲜血淋漓。

在一言之中,她失去了钦玉,失去了十五日积攒的爱、恨、勇气;在一时之内,她失去了过往,失去了十五年来每一个日日夜夜,每一句温声软语。

那么,还剩下什么呢?

花莳的人生,割去了这十五年又十五天,还剩下些什么呢?

花莳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是说再不剩下什么了。

她从矮树后转身出来,看到那些诡异的人影。她笑,她哭。

一个人的全部,竟然就这么被夺取。生来就注定要死去,那是多么可悲。

花莳拍拍自己的暗红色衣裙,上面有些浮尘。这个人间如此冷漠,这些浮尘也显得肮脏恶心。

她想死。

人类之所以不会轻易地选择死亡,没有心血来潮就去自杀,就是因为存在使一个人必须活着的理由。而于花莳而言,她曾经有那么多的理由,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所以她想死。

她看着眼前一幢破屋,屋后零星碎石,向前走去。

路很短,她走了很久。

十五年长路,她走的太懵懂。现在这短短十五步,她希望能好好走,自己走。

丁姬坐起身来,把手里的小石子儿扔掉。

什么情况这是……蝶匙怎么冲着我们来了?她挥挥手不耐烦地挡开传递消息的人说:“我自己不会看的吗?”

丁姬看着蝶匙走来,感觉到周边的蠢蠢欲动,冷笑一声。她站起来,走出乱石堆,看到花莳迎面而来,两人不过几步之遥。

有人出现,最先来的是一直与斩湖敌对的“红鹊桥”。丁姬向红鹊桥的人看去,眼光中有不屑和轻视。虽然如此,她终究认真起来了。有些事,必须要做到。

她抬起头,似乎想看炼狱的方向,却意外发现一个人。那是一只队伍,他们飞奔而来,队伍里有一个人。

梵晨。

真是巧啊,丁姬想。梵晨凭着“远知”已经知道那是丁姬,有些犹豫,似有思虑。丁姬却不管她,媚笑一声,高声说:“大家都看见了吗?蝶匙自己往我长湖送死啊!”

梵晨似乎一愣,加速奔了起来,而四方之人都向这里围拢而来。

丁姬伸手连摆,推开几个凑上前来的红鹊桥的魂族,继续道:“大家知道有关蝶匙的力量的事情,也是传闻吧?传闻说,杀死蝶匙,即可获得逆天之力。不过一来传闻不可尽信,二来传闻可没说,杀死蝶匙,谁能获得那力量。”

她顿一顿,见人们开始思索起来,梵晨被挡在几个人外面,挤挤挨挨地放慢了速度,又向前一步说:“现在蝶匙已是我长湖囊中之物,覆掌可取,不过长湖自知势力单薄,不可能对抗九道合力。想来也没有任何一股势力,敢说自己能够对抗九道之力。”她骄傲地扬一扬下巴,如同光耀下的小恶魔,黑的那样纯粹又那样妖娆,“有吗?王界敢么?圣境敢么?你那个小鬼探头探脑的,莫非灵渊想独吞这力量?”

梵晨挤到了前头来,人群一阵骚乱,便有人问道:“那么你说怎样?”

丁姬嫣然一笑,说:“当众杀了蝶匙,看看是否有那力量。”

她不待众人回答,向前一步,蝶力如匹练般卷出,破空而去,瞬时则至,重重一击,花莳含笑一望,应声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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