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莳低下头，看见山道上涌来大批着一色服装的武士，他们直接冲入村中，在中心广场处聚集。有两个人被护在中央，凝神施术，隐隐可以看到亮红色的光圈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开来，光圈上有模糊的符文，颜色是深邃的朱红，给人不详的感觉。那些朱纹绕着光圈旋转飞舞，渐行渐远，速度快极。有一片朱纹直飞上天，撞在京池发出的银白色光幕上，没有丝毫反应，从众人身上一掠而过，直直向上而去。

不到半炷香时间，那些朱纹已经冲至村子边缘，渐渐看不到了。那群人没有找到目标，略有些骚动不安起来。有几个人交头接耳，好像讨论了一番，过了片刻，发了命令，武士们簇拥着两个蝶契主一拥而出，就此踏上来时旧路。如狂风过境，踏起一路尘埃，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花莳倒疑惑起来，问道：“就这么完了？”

寻霂点点头说：“是啊。”

花莳越发惊讶，说道：“他们也是够笨的，不会问问村民吗？”

寻霂笑笑解释道：“人间的蝶契主很少，有那么一两个境界在驰原，越林这等入门境界的都可谓凡人的偶像。所以人间的蝶契主大多孤高自负，对自己的能力极度自信。刚刚那两人境界在越林，肯定是宸阳的极致力量了，可见宸阳对于你的重视。

他们的蝶契是‘循迹’，平时是种鸡肋蝶契，只好用来断断案，这次倒派上了用场。这种蝶契可以血脉为引，感应本人或至亲位置。方才你见的那些朱红色的纹路便是血脉的具相体现。若没有京池帮我们藏着，这会儿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没发现我们，估计也猜到了什么，但不会自掉身价去问那些他们看来的乡村野人，反而会退远一点再凭借蝶契地摊式搜寻。”

花莳听他那口气，嘀咕道：“好像你是什么大人物似的，挺看不起别人的。越林的蝶契主当然是整个人间都很了不起的大宗师了，以为我不了解吗？”

寻霂没听清，问道：“什么？”

花莳心想你们三个不管是为了什么，合伙骗了我十五年，我也得惩罚惩罚你们，就不告诉你们，所以心里虽疑惑不满，却只是说：“啊没什么，走了吧？”

寻霂也不深问，点点头说：“走吧。”他拍拍青龙：“转向东，去万铂。”

青龙正要向东方飞去，花莳却伸出手拉了拉寻霂的衣摆说：“大人，去……钦玉看看吧。”

寻霂转头，看着她说：“去钦玉？那里才是守卫最严密的地方，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花莳倔强地回望他：“既然那是沈花莳的国家，我没有理由不去看看。我想看看……我出生的地方，我想闻闻……父母的气息……”

“不怪他们了？”寻霂笑道。

花莳垂下眼帘说： “该怪的是我。”她抬起头直直看着寻霂的眼睛，好像要看到他心底的那些血泪：“让我去钦玉，哥哥。”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落下来，“哥哥”二字微不可闻。

寻霂一愣，没有什么惊喜，反而有点淡淡的悲伤。他反驳说：“叫我王兄，钦玉还没灭呢。走，”他忽然愤慨起来：“去钦玉就去钦玉，这才是我的丫头会干的事！向南，去钦玉！”

音莱偷偷笑着，对花莳说：“厉害！”

花莳撇撇嘴：“我只是老感觉他一来就设计好了我要干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得时候就把我牵着走，很讨厌。”

青龙振翅南飞，夜风习习，一股萧索味道扑面而来。她速度极快，只见云下树木山川一掠而过。

花莳的头绳有些松散，黑发飞舞，在夜空中好似黑翅墨羽的蝴蝶。

“有多的头绳吗？”她凑近音莱低声问。

“头绳断了？”音莱问道，“我把我这根给你好了。”她说着就去解头发。

“音莱，不用解，我这有。”寻霂忽然插话进来，不知从哪摸出个银色的发饰递给她：“你以前戴的，后来一直放在我这。现在还给你，你摸摸那环的内侧。”

花莳接过来，摸着环内侧读道：“沈沐蘋。”她皱眉说：“我不叫沐蘋。”

寻霂从她手上把发饰拿过来，理所当然地说：“要躲着，当然要改名的。”他绕到花莳背后，为她梳笼长发，用那发饰夹住：“比以前还好看。”

花莳伸手摸摸那银色发饰说：“长大了能比小时候还丑吗？再说，这么多年的东西了，万一用坏了怎么办？”

寻霂缓和地笑笑，走回原位坐下。花莳哼了一声心想小婴儿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大，必是平日里从哪个女子身上取了来，偶然想起刻了个字，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名字，今日就拿来给我，不由撅起了嘴。

龙背上几人都不在说话，除了另两个随青龙来的少女唧唧咯咯不知说笑些什么外，那四人都各怀心事，闷坐不语。

寻霂看起来并不高兴，反而相当懊丧；韩京池早已收回他的蝶契，坐在一旁坐着也不插话，时而望望天，不知在想什么；音莱一直摆弄她手上的一副手链，偶然又看看寻霂，摇摇头恼火地叹口气，似乎极为愤慨，却又不知为何；花莳心事重重，细细思量今日之事，总觉疑窦重重，让人感觉极不真实。可她是个倔强的女孩儿，认定了的事都一定要做下去，她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认为自己的确是那个钦玉的北泠王姬。只是总感觉寻霂有事瞒着她不让她知道，过被规划的人生感觉实在不好。

沉默持续了一路，终于有一个少女看着云下笑着说：“钦玉到了！”

四人同时向下望去，这时青龙已开始降落。底下是一片密林，极远的地方可以看到影影绰绰的楼阁影子，昏黄的灯光摇曳。

花莳仰起头长长的吸一口气，内心终究涌起波澜，心里想着：“这是我的国家啊。”

（鱼姬有话说：内涵题目啊啊啊……读到这里的读者，还有人记得序章的沐蘋和哥哥吗？还有人记得那个不起眼的银色发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