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花莳那样冷地盯着寻霂，不复往日天真模样。她倔强地抿着嘴摇头再摇头，不肯承认自己的父母。

寻霂也安静地望着她，目光温和纯净，却带着一丝隐痛和一丝欣慰。他抬头看向南方，那里夜色苍茫，偶有灯火闪现。他指着那里说：“看，那是你的家乡。”

花莳沉默片刻，还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寻霂放下手说：“既然你要听故事，那就讲给你听。”他对青衣少女一行人做了个手势，有两个少年返身而出，没入黑暗。“对方无法直接克制他们的蝶契，可以暂时迷惑那些人一会儿。你看，做任何事都有代价，你要听故事，他们就可能付出生命。”

花莳扬头看着少年们离开的方向说：“是你一定要要我离开。”

“等你听完这个故事再反驳吧。”寻霂的眼色变了，浓厚的悲凉压塌了他万年不变的腼腆笑容。但这悲凉虽然真实，却好像远比他要讲的故事更沉痛。

花莳来不及思考了，故事开始了。

“你问我你父母是谁，我可以回答你。他们不是什么大人物，他们是中三道里人间百国中一隅之地的主君。他们既不是英雄盖世气吞山河，也不是穷困潦倒困苦挣扎。他们很普通，每天该议事议事，该享乐享乐，偶尔也玩一回微服私访，到城外一个小酒馆里喝点酒。

这么普通的主君，他们本来应该偏安一隅，就这么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听百姓们日日小小抱怨或者小小赞美。

可你一岁多的时候，他们就死了。别这样看着我，确实是这样。你想知道仇家是怎么回事，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的父母如此平直中庸，哪里来的那许多仇家？

其实，是因为你啊。你出生的时候，测出的本命星相是北泠（关于星相，详见设定第四点）。那是个几万年出一次的恐怖星相。

你可能不明白北泠代表了什么，可为你主持祭礼的祭祀回去就自焚谢罪，说自己开启了不祥的盒子，放出了魔鬼。他说北泠代表的，是‘毁灭’之权。

父母第一次那么坚决，保下了你，抗下了众臣的压力，总算没把你扔进火里烧死。那一次之后，朝廷内外暗流涌动，我们的国家颓势已现。再加上那段时间本就天下动荡，内忧外患，民心思变，权利渐渐失衡。

你一岁那年，恰逢天灾，民不聊生。这时候，那故事开始了。

不知有什么人煽动了暴民，借神的名义假称天灾有你而起，说主君和王后不顾天意不肯处死身负北泠使命的你，还谣传若不杀你天怒难息，天灾将一直继续下去。民众愚昧，此中更有政治阴谋，我国疆域又很小军力并不充足，总之，情况瞬间失控，两天之内暴民就涌入皇宫，大肆屠戮，杀了你父母。民众不至如此嗜血，此中定有他人邪谋。在那之后，强大的邻国宸阳接手此事，以战止戈，顺带把你的国家划在领土之内。不管怎样，你父母终是死了。宸阳国阴谋的火药味再如何浓重，你才是那根冒着火星的导火索。

至于你一个小小婴孩如何逃出，那得感激村长了。村长韩京池名字矜持人可不含糊，他原来是个御厨……啊说他是御厨都抬举他了，他就是个半打杂的……你以为他是手握重兵一心为国的大将？不是的，我们都是小人物，就是普通的小人物。就是这些小人物，组成了这个很大的故事。

当时我也才八九岁，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看你父母忙忙乱乱没空管你，就带了你去京池那儿偷看他雕萝卜花儿。后来外面忽然乱起来了，声音嘈杂，火光冲天，也不知京池哪儿来的机灵劲儿，顺手就把我们塞进一车要运出宫的萝卜里了。叛军对萝卜没什么兴趣，京池就这么偷偷拉着我们回了他家，后来就把你送到这儿来了。

再说音莱，她的确不是村长的表妹，而拥有当时我们国家数的上号的贵族家世，是我的伴读，那日正好和她的乳母在外面裁衣服，这才逃过一死。

还有，十五年不曾来看你，我没有办法，我虽然抱歉，但不后悔。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京池和音莱在这里，我很放心。我以为这个地方偏僻，大肆追捕你的宸阳人应该找不到这里。

这一次我终于有机会来看你，本来想过一天马上就走，谁知道宸阳竟私入仰天国国境，真的追到了这个小村子。所以刚才我想让你立刻和我离开。

这就是故事。”

寻霂又看向南方，满怀不甘地说：“至于我，我是你的哥哥。我是我们钦玉国，现在的主君。我其实姓沈，我叫沈寻霂。你是我们的王姬沈花莳。”

（鱼姬有话说：真的有读者看到第五章么？真的有么？如果有的话，鱼姬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