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旖旎，夏木萋萋，说起我回府后第一次见到他后的那个夏天，大概用无果二字便能概括个干净，那时我尚还不知道素素的身份，但见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也就知道郎才女貌是个什么意思，我从话本子上看到这句词，但总不能明白，直到那个时候才晓得有些人无需表达，只消站在那里也便是一道风景。

我觉得素素喜欢他，那么自己总不好再横插一脚，做朋友总还是可以的，便每天抱了棋盘去邀他一战，每每总是被他逼到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偶尔被我逼得狠了，才让我一把两把，也只是险胜。

直到那一年七月十五，难得我们得了机会可以出门放河灯，便与南宫若同行，街上行人言笑晏晏，四处灯火通明，各式花灯看得人眼花缭乱，我正看着一朵荷花灯，不妨听到他们在不远处叫我，回头看过去时正见到他们比肩而立的情景，衬着周围闪烁的灯火，斑驳光影轮流照过去，眉目也显得温柔。

突然便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我指着方才那盏花灯对他们说：“我瞧着这个不错，不如去放一盏吧？”

其实是想正好就可以借此机会离开，免得我打扰到谁谁谁，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可他突然走上前来，倒是依言买下那盏花灯，只是递在素素手里，转回头对我露出一个笑意：“花灯是给漂亮姑娘准备的，我们这里只要一盏就足够了。”

素素红着脸接过花灯，我觉得她大抵也是不好意思说什么，向着河边默默去放河灯了，我们跟在她身后，瞧着她纤细身影停在河岸，朦胧水光映着小小一盏河灯，美好得像是二月枝头绽放的一朵花。

我忿忿不平的控诉他：“你这个人真是太坏了！我好意与你制造机会，你却连一盏河灯都不肯买给我！”

他望一眼素素的背影，突然低下头将我望住：“我父亲当年就是在这个地方遇见了娘。”

“啊？”我被他这个转折弄得莫名其妙，想了想他话里的深意，半晌不确定的对他说，“却是一番佳话，素素想来也是很合适的。”

他无声笑了一笑：“父亲用一盏花灯与娘亲相识，两人情意深重时曾对娘许诺此生不负，可最终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娘亲嫁过去后才发现一切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府中已有主母，终归无法得偿所愿，所以给我取名做若，以示自己记住父亲的言而无信。”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种严肃的话题，我不知道怎样接话，却听他面无表情的继续道：“从那之后我便想，我与父亲终归不会是一类人，我与他到底不同，芊芊，你可明白？”

他这一番话算是间接表明心迹了吧？所以先向我这个做姐姐的表达一番？我唯有点头赞同道：“你这样的人才，定然是不同的，我自然明白，自然明白。”

却听他叹一口气：“你果然还是不明白。”

我又不明白了什么？他这样绕来绕去的无非是想要让我知道他待素素到底有几分不同，可这些同我又有什么干系？心里莫名其妙就起了火气：“你这样喜欢她，我有什么不明白？”突然惊觉自己这样说可能态度有点不好，缓了缓语气继续道，“没什么不好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是这样的，只要她开心，就什么都好。”

他看着我沉默，黑沉沉一双眸子盯着我，良久，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那可怎么办？我好像总是在惹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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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前觉得自己桃花凋零，现在想来也许不过是自己在某些方面实在迟钝，所以造成现在这样的场面，也不过是自己自作自受。

过往的那些年，我有些话从没有问出口，总是在不断的猜测中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到今日才明白这些都是没有多大意义的，不过是他认为我刀枪不入，我以为他百毒不侵，兜兜转转，谁也没有向谁走近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我不该到今日才明白。

可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我大概也再回不去。

不过老天大概看我可怜，觉得我实在执念未了，好歹算是让我清醒过来，我睁开眼时屋内黑沉沉一片，看窗外应该正是月中，夜正深沉，窗外寂静无声。

我试着动了一下胳膊，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依稀是个人形，想到上一次六师兄那个狼狈形容，这一次不知道究竟还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身边有了动静，我赶紧让了让，悄声问了问：“可是惊着你了？这个地方不舒……”

突然被揽进了一方坚实怀抱，鼻尖撞上那方胸膛，力道有些大，我低呼了一声：“六师兄，我没事……”

却再次被打断：“芊芊。”

这个声音十分熟悉，可绝不该在此刻出现在这里，我终于顿了半晌，嗓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团棉花，身子也软绵绵没什么力气，只觉得声音也抖了起来：“南、南宫若……”

他声音带着点微哑，像是疲惫不堪，往常的那份笑意也终于不见踪影：“你是终于醒了，还是我在做梦？”

这样的声音我从没有听过，同他以往的所有神情都有所不同，可我瞧不见他，室内太黑，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我挣一挣，却被他揽得更紧：“你要去做什么？”

我觉得他今日很有几分不同，只好停下不动：“这里太黑，我想去点灯。”

他顿了顿，揽着我顺势躺倒下来，这个姿势正好将我圈在怀里，我被箍着动弹不得，只觉得额上他温热呼吸洒在脸上，有些痒，头顶他声音近似叹息，轻得像是连月光亦不能承载：“好在你醒过来，我以为自己这一次又要错过。”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不想让你担心，而且不过是睡个几天，就当是在偷懒好了。”我挣不动，干脆老老实实呆在他怀里，他身上淡淡松木香气包围在身周，是我一贯安定熟悉的味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额上有温热柔软的触感，我明白过来是什么，顿时觉得脸上发烫，还没等我将这个事实消化完毕，他淡淡开口：“那边的事还不需要我太关心，少卿告诉我你在这里，你没有告诉我，所以这一次干脆换我来找你。”

我攀住他的肩膀，凑得他更近一点：“你不用来找我，我也会回去的，你还欠着我一个答案，我不回去找你就有些可惜了。”

他终于低低笑了一声：“是啊，不来找我就可惜了。”唇角擦过我鬓边，稍稍停留了一阵，“如今你在我怀里，真是万幸，芊芊……”

“什么？”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