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校兵
第七章 校兵

玄武大营中无数旌旗遮蔽日光,印着鹰扬图案的旗帜在风中纠结狂舞。昂扬的战鼓与号角声愈加激烈,声浪一潮高过一潮,五千步卒整齐地列阵在旌旗下,以长枪铁鑚不断磕碰地面。那战士低沉地呼喝与兵甲之声的交鸣,雄壮慑人。

点将台上,紫袍盛装的凌国朝臣围绕着金座上的国主龙璧,四位少主坐在他的两旁,迎着晨光尽显王公之子的傲然气度。而另一侧的贵宾席上,就是那位风华无双的桓筝公主。一袭广袖霓裳裙,令其更显妩媚。

“守!”木楼上的将官挥旗喝令。

校场中尘埃升起,外围的甲盾士卒呼喝着移动聚拢,宽大的铜盾相互接连,组成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铁壁,数千柄铁枪从盾墙的缝隙探出,如同为方阵布上了一层荆棘铁刺。

“进!”

沉重的铁靴踏在黄土的地上,扬起的尘埃又升腾起来,宛如钢铁战车的方阵在轰隆沉重的踏地声与尘土中缓缓行进。

“攻!”

方阵立时停止前进,青铜盾墙自中央分开,轻甲弓手大步踏出,扬尘被骤然强烈的风势卷得更高,遮蔽了高台上众人的视线。突然,尖锐的呼啸声刺激着每个人的耳朵。那是箭鸣!无数铁矢挂着劲风划过了天空,形成一阵密集的箭雨,一阵压着一阵地激射而出!弓弩手随即退回,盾墙再次阖上,枪士将沉重的大枪架在盾甲兵的肩膀,枪锋探出,所有人齐声大吼,挺着布满铁刺的青铜盾墙,踏进了黄尘扬沙之中。

漫天的沙尘渐渐散去,铁靴踏地之声与战士的狂吼也都停息了。自高耸的将台向下望去,只有铜盾组成的铁墙方阵,纯钢的枪刃闪动着森严的寒光。

龙枭紧紧地攥着拳头,掌心尽是细汗。

方才演练的阵法,他曾在神秘老者那里学过——‘铁壁藏锋阵’以守为攻,号称中原第一防御阵型,即使再强劲的铁骑,也无法靠近固若金汤的护守。是六十七年前,由当时的凌国国主龙亢所创。而在‘御戎之战’中,龙亢凭借此阵,于鹰愁峡大破匈族蒙戈部铁骑,使匈族蛮夷不得踏入中原寸许。‘靖夷神武公’的威名传遍天下。

精妙的阵法虽然尚在,却不过是徒具形貌,当年那种称雄战阵的威力早已不复存在。因为,它的神髓早已随着死去的名将一起葬入黄土,至今仍无人能够将其寻回。

可是,这场操兵演练却还是撼动了龙枭的心,虽不曾亲身踏入战场,可他却依旧感受得到,先祖统御千军万马,为了护卫国土而沥血奋战的英雄风姿。

龙枭怔怔地望着将台之下那片尘埃落定的校场,不由得轻声叹息……

“公主,你看我凌国的步兵阵势,比起贵国铁旅如何啊?”龙璧略带笑意的对桓筝公主说。

龙枭的思绪被扯了回来,他转头看向桓筝公主,心思登时被这个娇艳的少女所吸引,一瞬间神魂荡漾。可是,眼前美艳的女孩只顾着与国主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他那温柔而迷恋的眼神。

“国主说笑了。”桓筝公主莞尔一笑,“臣女一介女流,年纪也还尚小,哪里懂得这些行军布阵的深奥之术。”

“公主当真谦虚了……”龙璧又对身边的儿子们说,“刚才的阵法,你们又是如何评价?”

二少主龙信抢先站了起来,躬身说,“禀父亲,这铁壁藏锋阵乃是中原第一护阵!想当年于鹰愁峡大破蒙戈部铁骑,使其不能踏足中原半步,如此犀利的军马锋芒可想而知,儿想父亲雄才伟略,定能重整往日声威……”

龙璧厌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自己不懂就多听少言,尽说些废话。”

龙信尴尬地坐了回去,世子龙诚与三少主龙敢都是低头窃笑,只有龙枭面无表情,冷漠依旧。

“父亲,孩儿以为此阵法虽然精妙,但行军征战,也在于兵将的配合。如果兵如虎狼,而将如羔羊,不能统帅手下,则必会军纪不整。倘若一支军队没有严明的纪律,将令为士兵所不服,那么上了战场,也必然混乱,即使士兵再骁勇,也是终究难逃一败。反之,若将如龙,而兵如羊,那么即便将帅再勇猛,计谋再精深,但士兵却没有拼死御敌的勇气,也还是不能成为虎狼之师的……”世子龙诚巧妙地避开了自己不很擅长的问题,将话题转向别处。

“嗯,见解还算不错。”龙璧点点头,“那诚儿你说,要如何才能组建一支真正的强兵劲旅呢?”

“以孩儿愚见,若想强兵便要注重将领的选拔,身为领将军不但要军事才华出众,德行更要刚正不阿,做到有功赏而有过必罚,只有这样士兵才能信服……或许,也可在普通的少年军士中提拔精锐,这样其他士卒也为了建功光耀门楣,而点燃热忱,使其努力操练,奋勇报效。”

龙诚躬身施了一礼,“这只是孩儿的一些浅见,纯粹纸上谈兵,让父亲与列位公卿见笑了。”

“吾儿所言并非没有道理。”龙璧赞许,“更难得的是,你能做到谦逊有礼,言行不骄不躁,果然不负为父所望……”

“谢父亲夸奖。”龙诚垂首微笑,冷眼扫过另外两个面有妒色的少主,神色间充满了得意。

这场校兵演武,已进行得差不多。龙璧令内侍宣读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对各级将官给予了些许封赏,还对职务进行了调整。一些禁军中的贵族子弟被调往玄武大营,并且多数得到了升迁,其中就有龙枭在聚缘坊见到的谢云柯,他原本是禁军牙将的虚衔,如今被晋升为裨将军,统领先锋营八百骑。是得到了最大幅度升迁的少年将官。

其实,龙璧又何尝不知这些贵族子弟并无过硬的才学,但他却必须安抚贵族世家。因为,这些士族的家主,往往在朝堂手握重权。况且,凌国宫廷和军费的庞大开支,也都需要门阀巨富的支持!而他给予贵族们的种种特权与安抚,却使得他们愈加骄横。

可是几年之后,龙枭继承了凌国公位,他的第一道旨令,就是将振武堂中出类拔萃的少年武士,把那些没有能力的士族子弟一一替换,并撤除了贵族在凌国的一切特权。这样的举动令门阀世家十分不满,纷纷停止对凌国宫廷的支持,想以此来要挟龙枭。

但他们错了。龙枭的行事风格却与他的父亲完全不同,他只尊崇军国主义的强雄精神。根本不会为他们的要挟而更改自己的命令。

一连三日,龙枭率领五百名亲信武士,趁夜造访白马城中所有的贵族豪门……

他究竟做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而三日之后,那些不再对凌国提供钱财支持的门阀,竟不再对龙枭撤除他们特权的旨令存有异议,并重新开始提供巨款的供应。

或许,世事本就如此,在强大武力的威慑之下,任何人都会选择屈服吧……

——

时近黄昏,残阳已经西斜,隐匿在天边的荒山之后。

数十面旌旗在风中徐徐飘动,雄鹰图案在旗帜上翱翔欲飞。凌国公的仪仗大队,缓行在郊外的林荫道上,周围是一片树林,这是白马城通往玄武大营的必经之路。

两百禁军轻骑分成四路纵队,保护着国主龙璧与桓筝公主的两架车辇。世子龙诚被父亲相邀同乘车架,一起论道相谈,而其他三位少主则是骑马而行。

龙信与龙敢二人都是一脸愤恨,表现得颇为介怀。可龙枭对此却是不以为然的,他走在队伍的中部,正与几名禁军低声说笑着。

这几人,正是李虎、秦振威以及司马争名。三人本是禁卫虎贲军的持戟郎中,这次也被安排在随驾保护的卫队。龙枭早就看到了他们,但由于一直跟在父亲的身旁,所以根本没有机会与几人招呼。

此时,龙枭趁着父亲乘驾车辇之际,少了之前的约束,便过来与几人闲谈。而禁卫将军碍于他少主的身份,也只好由着他。只要不被国主斥责,倒没什么所谓。

“公子,明日我们三人不必当值,去练武喝酒如何?”秦振威压低了声音说。

“对,公子,还是外城松林坡!”李虎抢言,“这回你可得跟我过过招了,每次都和振威打,看着叫人手痒啊,我想跟司马这小子切磋切磋吧,他还死活不干,非说我一身蛮力……”

少年跌跌不休之际,秦振威冷冷地横了他一眼。李虎见状,知趣的闭上了嘴。在李虎身后的司马争名,这时低低地说了一句,“叫你多嘴,活该。”

龙枭摇头轻笑,沉声说,“好,那就约好了,明日巳时在松林坡见。对了,记得叫上季寇,他这人很是正直,武术也是不弱,与他结交没有坏处的。”

“嗯,我也挺喜欢这小子的。”秦振威点了点头,“不过还要问问他想不想来……”

几人相谈正欢,却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响彻了整片树林!

它仿佛九天空中的惊雷,但传来的时候,却又任谁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只觉得地面都被震得一阵战栗!

大队停在原地,禁军的战马皆被这声响所惊,不顾主人的命令兜着圈,发出阵阵嘶鸣。

“这是……”众人警觉的向四周眺望,秦振威更是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递给龙枭,“公子,这声音不对,一定要多加留神!”

龙枭接过刀,点了点头,心中隐隐不安的感觉,涌动而出。

就在此刻,他突然觉察到一股强烈杀气笼罩而来,不由得心中一惊,高声呼喊,“大家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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