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闷热而烦躁。
无法抑制的困意袭来,六岁的清浅一不留神便靠在树上打了个盹。
留香镇,又被叫做留魂镇,倒不因为这里有什么鬼怪神魔,而是在镇子的西北部有个六菱形的大型花圃,虽说在北方,里面却一年四季都开满花。春之风信子,夏至迷迭香,秋时长寿菊,冬持金合欢。隔着几十里,便能嗅到那种馥郁的混合花香,沁人心脾,馨香四溢,好似吸了人魂魄。
清浅忽然觉得鼻尖有点痒痒的,睁了眼睛才发现是月为拿着一串迷迭香在捣鬼。月为见清浅醒了,笑嘻嘻的扑上去,“清浅姐,再陪我玩一会么?”
“你想玩什么呀?”
“我们去摘果子怎么样?我看那树上的果子又圆又大,肯定特别甜,这么热的天,姐姐不想吃点么?”
清浅看着月为小机灵的样,明明是陪她去玩,这倒变成帮自己解暑了,便想捉弄一下她,假装打了个哈欠,道:“我啊,现在还不想吃东西,只想再睡一会儿。”
月为见清浅不上当,便只有使出杀手锏,身子软软的一蹲,“哎呀呀,清浅姐最好了,最好了嘛,姐姐肯定会陪我去摘果子的对不对?嗯?”
清浅最受不了月为撒娇,便赶忙起身,“好好好,陪你去就是了,每次都这样,真是。”
月为瞧着目标达成,笑得更加欢了,拉着清浅的手一蹦一跳的朝前跑去。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仲夏夜最美,非但不朦胧倒是还赠与几分清爽,白日滚烫的地面也似退了洪水猛兽般的平易近人,冷热适中。但在这之前,最难捱的是黄昏,日头似落非落,但却是也给那些迷途的人一丝希望。
“月为,你确定这条路对么?我怎么觉得刚才到过这儿啊?”清浅满是疑惑的看向领路的月为。
“应该···对啊,我以前就是这么走的。”月为支支吾吾的回答。
“可是我已经连着看见这棵树两次了。”
“啊?不可能吧,难道······”月为搔了一下头,小声嘟囔着什么。
“月为,你真的来过这里么?”
“我当然来过,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之前的几次,都是我哥哥带我来的···我以为来那么多次了能记得路,却没想到·····”
的确,月为的记忆力是出了名的好,虽不及过目不忘,但特别擅长抓住细节,靠特征来记住人和物,可谁想到,具有天意禀赋的月为却偏偏记不得路,走过几次也好像从未涉足,这点让清浅震惊不已。
“清浅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能···”月为哭丧着脸。
“好了,我们现在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我去到周围看看,你在这里一边等我一边想以前走的路线,不要跑远。”
相对于月为的稚嫩,清浅更多显露出来的是成熟,或者说不止是月为,清浅在同龄的玩伴中总是有一股“大人气”。
清浅看着天边的落日,估摸着再有半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于是一边看周围有没有什么被人踩踏过的小径,一边拾了些树枝做记号。
月为在原地老老实实地想之前哥哥是怎么带自己回去的,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急的哭了出来。正好这时清浅回来,看到小月为蹲在那里呜呜直哭,便赶紧上前安慰,“没事的啊,现在是夏天,晚上又不冷,我们就是在这里呆一晚上也关系啊,再说了,不还有我呢么?”
“都怨我···要不是我,清浅姐也不会来···”
“没事啊,你···”清浅刚要继续安慰抽抽搭搭的月为,耳边隐约听见一个人的喊声。
“哎,你听,好像有人在叫你。”
月为也竖起耳朵听,果真是有人在喊。
“月为——月为——”
“清浅姐,是——是我哥!”月为激动地说道
“哥——哥——我们在这呢——哥”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后,一个满脸是汗,拿着一盏灯笼的少年出现在清浅面前。
“哥——”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少年捧着月为,焦急地问。
“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要在这过夜呢。”看来月为真的是很依赖这个人,竟忘了刚刚还处于什么境地,说话也有条不紊起来。
“对了,哥,这是清浅姐,一直带我玩来着,”转身面向清浅,“这是我哥,就是带我来摘果子的那个。”
“你就是清浅?”语气出乎意料的没有一点善意。
“对。”清浅看了一眼充满敌意的他,干净利落的回答道。
“今晚是你怂恿我妹妹带你来摘果子吧?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你要付多大代价么?”
“哥,你弄错了,是我非让姐陪我——”
“月为,她差点让你回不了家,你还帮她说话?”
“哥,真的不是——”
“好了,月为,以后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和她一起,走,和我——”
“你说完了没有?”清浅忍了半天倒是没忍住。
“你还有话要说么?”
“关于这件事我一句话也不想说,回去后月为自然会和你解释清楚,至于你,我只能说八个字,是非不辨,胡搅蛮缠。”
“你——竟敢这么说我?”
“我说的有错么?”清浅不服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并无一丝惧意。
“好,我就让你看看惹我的后果。”说完少年伸手便要去抓清浅,却忘了手上还一盏灯笼,灯笼向侧边一番,里面的烛台正好倒在了清浅的手腕处,烛蜡全部扣在了皮肤上。清浅哪受得了这种痛,脸色煞白,昏了过去,一旁的少年顿时也懵了,赶紧让月为跟紧,抱起清浅,就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