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物是人非

倪君明似乎没叫人跟着，一个人的步子迈得沉稳而坚定，墨琉若听到他渐近的脚步，拂手讲她身旁桌上的茶具打落，青玉杯盏碎了一地，那声音格外刺耳。

“滚。”墨琉若语气异常平静，一抬头就望见匆忙进入，一脸惊诧的倪君明。紧接着是一众闻声蜂拥而入的侍卫，那领头的，正是曾经派去到魔族找她的汩罗。

倪君明上下打量墨琉若，见她没事，似乎是放下了心“这没事，你们下去。”汨罗一言不发，抱拳行礼，扬手示意其他侍卫随他一同退出去。

倪君明并不管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只是盯着墨琉若，待房间里只剩下墨琉若与他两人，这才开口，语气中含着淡淡的怒意“你竟如此任性。”

墨琉若打碎的那青玉茶具，是几千年前倪君明在神族上神兮垣处求来。三界中人尽皆知，那上神兮垣是个爱玉成痴之人，且在三界中的辈分还极高。而这青玉茶具，是兮垣在机缘巧合中得来，玉色通透，杯壁薄如蝉翼，日光照射下流光溢彩，用此泡出的茶更是芳香沁鼻，如同身心的浊气都被清洗了一番，只消一口便让人从心底里舒爽。

倪君明不知什么原因见了一眼便难以释怀，硬是千方百计地从那兮垣处求来了，想来这过程必定是不容易的。之前倪君明一向是自己谨慎收着，墨琉若到了神族倪君明竟亲自将这青玉茶具送了来，只说了一句“它等它的主人太久了。”

如此的一茶具无辜被毁，倪君明怎能不气？

“心疼了？”墨琉若目光清冷，盛气凌人的模样，嘴角浅勾笑意，含尽了嘲讽之意。

倪君明眼睛低垂，茶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沉静得好似一潭死水，声音中是掩饰不了的冰凉“我若心疼，当初就不会将它给你。我说过，你是它等了太久的主人。

沉默片刻，倪君明缓慢抬起头，怅然看着墨琉若的眉眼，似乎是在端详另一个人，悲戚的神色一闪而过“只是你也太过了些。”

“我过分？”墨琉若忽而从翠竹椅上站起身来，愤愤开口“比起你，我可真的是九牛一毛了，你偏执，要我来神族嫁与你做神族夫人，卑鄙到以我身边的人相逼，罢了！可你不能将我牢牢囚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我是人，不是你养的玩宠！”

墨琉若抬手指向门外，眼睛却死死盯住倪君明略显苍白的俊美脸庞“派人监视我？你就这样怕我逃跑？你难道以为你的侍卫在我宫外徘徊，我真蠢得无法察觉？只不过我不想戳破，不屑戳破而已。如今你这般，不如便在我身上下个厉害的毒蛊，让我离了你就活不成如何？这样你即可放心了，不是吗？”

“来人！”倪君明没有看墨琉若，眼帘低垂着，侍卫听到倪君明的呼唤，进入屋子，等待着倪君明的命令。

又是一次更长时间的沉默，整个屋子都岑静到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

的确，一切事情此刻，只等倪君明的一个决断，他手中掌握的，是生杀大权。墨琉若虽心中忐忑，神情却毫无变化，依旧如往常般，一副淡然样子。

“汨罗听命！”倪君明凛然“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干涉夫人的行为，违者斩！”

倪君明说罢，矗立片刻，便大步流星的离去，墨琉若反应过来时只能看到倪君明那随动作拂动着的银白衣袖。

倪君明他，最终还是让步了…

她如此这样，利用别人的爱，是否有些卑鄙？

“碧清。”墨琉若后退着倒向床榻，侧卧着，稍显狼狈。方才的她，也是有骇然的。

碧清形色匆匆迈着碎步从屋门进来，眼神中有一抹不可名状的担心忧虑“夫人有何吩咐？”

墨琉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玉手指向地上狼籍的一片“把这些碎片打扫了，免得伤了人。”

“是。”碧清听罢，便找出扫把清理地上的青玉碎片，碎片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使墨琉若的心里有压不下去的不安。

这茶具，似乎对倪君明来说有十分特别的意义，否则他怎会那麽反常？墨琉若怔仲地看着碧清的动作，一言不发。

“夫人，这些要丢掉吗？”下意识地，墨琉若“嗯”地允了。

碧清就要迈着步子离开，墨琉若忽而出声制止“等等！”

“你把这些放在这吧”墨琉若神色中有些复杂“你可以出去了。”

碧清放下手中的青玉碎片，并没有立即走出屋子“夫人，还去冰玉池吗？”

“不，我累了，你去告诉他们不必再准备了。”墨琉若侧身躺在床上，闭上眼“先下去吧。”

“是，夫人。”碧清听话地轻声退出屋子。

墨琉若听到她关门的声音，知道碧清已走远，才叹起气来“唉…”

昭华殿中，汨罗跪在大殿之上。

“君上，请降罪！”汨罗嗓音清亮，落地成声。

倪君明居高临下，在帝君椅上正襟端坐，眉宇间暗藏黯然之色，茶色的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你何罪之有？”

“我奉君上命令在琉璃宫在秘密保护夫人安全，却办事不力让夫人察觉误以为是君上派人监视，如今这局面，都是我的无能，害君上伤神，请君上责罚！”

倪君明微抿双唇，拧眉无力地摇头“汨罗，此事与你无关，我更没有任何理由责罚于你。起来吧，几万年你待我之心，我心中怎会不懂？”

汨罗双手抱拳，目光动容，更多的则是坚定“君上不责罚，是君上的气度，汨罗感激涕零，但请君上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我继续暗中保护夫人，否则汨罗于心有愧！”

倪君明神色一颤，抬手用一注气息将汨罗扶起“将功补过的机会今后一定会有，但夫人此事，绝对不可，我不想她更加恨我，也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所以你想要暗中保护的请求，就不必了。”

“君上！”汨罗刚想要劝，却被倪君明打断。

“我已决定，你先下去吧！”倪君明拂袖，走入寝殿。

今日这一番闹剧，究起原由，不过是墨琉若对他的不信，她对他已是厌恶到骨子。

也对他又凭什么让墨琉若信任呢？自始至终，他对她的所作所为，都令人鄙夷，他做的一切，都好像已不是他。

只因为她不是她，所以他这才变得不像他，物是人非了…

“唉…”昭华殿中传出一深重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