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听着，垂睫，后忽然抬头望向她。

她歪头也望了他一眼，尽量把自己表现的快乐一些。

自嘲似的，眼中的朦胧却不听话的化作一滴清泉，随着她的匆忙垂睫，潸然而落，

“画只剩这么多了……”

一滴流下，她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擦拭掉自己脸颊上的泪珠，扬起手，轻轻抚着那些画，

“这是第九十三张……那个，是九十五，右边是九十六。前阵日子颠簸不定，中间差的、还有那最后两张，都没有了——我们已经画到第九十八张了，还有最后一张，我一直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地方能去。”

“……”

“我刚刚才想明白，天堂，天堂是画不出来的，对不对？”

他一直望着她，眼中的疼惜不由分地渐渐加深，以致眉头轻蹙，自己眼里都噙了泪，也全然不知。

她苦笑，眼神黯淡，再说不出任何话。

他忽然想起什么，定睛问道：“那些丢了的，你可还记得画的都是什么？”

她轻笑，“九十八张我都记得。”

他听了这答案，嘴角竟悄悄上扬，眼中忽然含着莫名的光亮，没等她疑惑，快步走至桌前，自顾自地研着青墨，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喜，

“你说，我应该可以试着画下来。”

令狐甄有些惊讶，却立马被直冲上来的激动覆盖，看着他，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起来：“你真能替我补上？”

他笑，被她这样一看，竟惹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挂着一丝羞涩，“只能试试，实在不敢与前者匹敌。”

他能这样做，她已经很开心了。

跑过去，看着他这孩子似的表情，忍不住都想抱抱他，却只碍着面子不敢做罢了。

接过他手中的墨砚，难得的面露笑意，说道：

“第九十四张我记得是——嗯，晓岸旁，太阳从这边照过来，对……应该是清晨吧，这里是水，很清……这边是满山坡的小紫花……这里有一个渔岸口，还有一个无人的木筏……”

他随着她徐徐道来的关键词，沾着淡墨，潇洒而熟络的将她脑中所想，全盘跃然纸上。

随着他笔尖游过，她面上的惊喜一刻大过一刻——

除子洺外，再找不到一个人能如此懂她所想，仅凭借她如此有限的词汇，便能将她脑海的景儿如实复制到白纸上的人——

“是这样吗？”他问。

她没答。

他见令狐甄没声，疑惑地抬头。一抬头，看到她的表情却一下懂了，仰着头看她，露出牙齿无声地笑着，阳光下的这一刻，显得他是那般安谧宁静。

他心里很高兴，是很单纯的因为得到夸赞后的开心。

“谢谢你。”她也笑道。

“嗯，我还有个好消息。”他说。

她不解，“什么？”

“你说的这地儿，与潾城一地方类似，不知道你去过么？”他补着手中的画，为其点睛。

她摇头，“还真没有，是个小镇吧？”

“嗯，地方不大。那儿的海鲜很好。”他笑着说。言罢，将那画交给她，拿了一张新纸，道，“那个我回去再补，你再说第二张吧。”

令狐甄瞧他这样子，不禁笑出声来，“你这样子，教我想到一句话，‘南来岂是无过从,一见如故髯簿公’。”她食指点在下巴上，微笑着想着。

一抬眼，竟看见了伫立在门口多时的龙千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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