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里是一贯的温柔。

我看了他的眼神，全都懂了。

话虽是这么说，若我本来美满的家庭皆毁于一人之手——灭门、弑父、霸母的仇恨都让我亲自所见，亲身所历，我不知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总之一定杀那人百次而不快！即使一命换一命我也去做。而他此刻的宁静……殊不知他熬过多少欲火焚身的夜晚，不知他也似我一样多少次想拔剑狠刺那人心窝，想要将他砍为肉泥，血刃深仇……又多少次，沉重地跪在冰冷的月光下，痛恨自己没有滔天之力，挽救最爱的人于死尘。

想到那时他在山下看见奄奄一息的我的时候，应是何心情？

我的眼泪又止不住滑落。

“这样的我，会让你觉得害怕么？”他说。

我摇摇头。

“你可不可以别这样说，你这是在折磨我。直到此刻，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会不会害怕么。”

他眼神温柔。

其实，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我从不怕这些东西，因为他们与我无关。即使与我有关，即使这事就发生在我身上，我也绝不怕，我有千万种勇气不惜一切代价来报此仇，祭其鲜血于我父母灵前。可现在我怕，因为这人是你，所以我怕，我是非常怕。我怕你有事，我怕你死。

“我不怕你报仇，这仇我帮你报都好，我是怕你……怕你有事。”

他笑了笑，抚开我眼前的发丝，柔声说：“那你就每天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别跟我淌这浑水，我就没事。”

我怎能不淌？难道眼看着你送死？

我的眼泪止不住，紧握他的手，多希望自己有回天之力，含化你的仇恨、你的痛苦。

“易峰，你应该了解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给你全部的支持……我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总之我会支持你，”我抚着他的脸，颤抖而激动，“这仇——你报，我帮你。你不报，我等你。”

他眼睛里有丝光芒闪烁着，定定地看着我，竟说不出一句话。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我也是同样的心情。良久，他亦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地念叨道：“我顾易峰，此生能遇见你，已经无悔无求。”

我莞尔而笑，朝他投去了相同的目光，最后一次问道：“此仇必报？”

他的眼中也饱含了无限的坚定，发誓般地点头道：“除非我死。”

他目光如龙，视一切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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