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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三次做了这个奇怪又诡异的梦。

梦里有座巨大的黑色宫殿,四周的石柱缠满了蛇形雕塑,坠着幽暗的红宝石眼睛,探头看向走过进大殿的人。

四周黑色纱幔随风而动,隐约能看到在不远处的镶金莲花形床榻上盘绕着一坨黑色的东西,几乎要和后面的黑色石墙融为一体。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向前走去,待到靠近床前,才看清那竟然是一个人身蛇尾的怪物,它正缓缓向我游来,冰冷双手和蛇尾渐渐缠上我的身体,而我无法移动分毫。

直至它面向我,腥红的蛇信舔过我的脸颊,留下一丝水痕。

我惊恐地努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它的脸。

只感觉到那彻骨的寒冷,逐渐弥漫了全身。

像是要将我拖进深渊地狱,无法逃离。

殿内不知何处响起了水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

滴答——滴答——

萦绕着空荡的周围,久久不曾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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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膝盖靠在床头,梦里那种粘腻阴冷的感觉似乎还在我的身上蔓延。

为什么又做了这个梦?

为什么感觉一次比一次真实?

我向来害怕无毛动物,特别是蛇这种攻击性强还阴冷可怕的爬行类,单是电视上看到一眼,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所以日常只要是瞥到一眼就会立马转移视线。

在这种避免一切遇到的情况下,竟然还会有这样骇人的梦......

想到梦里人蛇的可怕场景,我更用力的抱紧了自己。

窗外雷雨交加,仲夏夜的暴雨总是来的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在一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我不经意间似乎瞥见了衣柜旁有道黑影,在那一瞬和梦中的景象重叠。

我顿时一个机灵,吓得晃了晃神,赶紧摸索着将床头灯打开。昏暗的暖灯因为老旧忽明忽暗,给黑夜平添了几分诡异。

等定睛一看时,才发现是原来挂在衣架上的皮带松散,垂落在了地上。

我松了一口气,暗叹自己的疑心病一日比一日严重了。

被这插曲一搅合,此时也没了睡意。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可能是因为下雨天,即便是昼比夜长的夏天,窗外的天空依旧黑暗。

我望着窗外思索了一会儿后,还是裹了裹睡衣,起身轻声打开了房门。

当初也是初中就认识的闺蜜沈皎皎不愿意在学校简陋的四人宿舍居住,才拉着我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房。

房子不大,30平米的房间被分割成了两室一厅一卫,显得更为拥挤。但胜在地理环境好,靠近学校,周围也是人来人往的居民区,房租依旧贵的吓人。

作为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我自然是承担不起高额的房租,沈皎皎为了有人可以陪她,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支出费用,我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平时有足够挥霍的金钱,人长得好看,一入大学就被选中成了校花,追求她的人前仆后继,自己也平时会拍一些写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红。

我本来该庆幸的,毕竟有这样的闺蜜,不仅脸上有光,更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可是天不随人愿,偏偏我们之间多出了一个人。

沈皎皎的青梅竹马——程冬。

我们在高中因为沈皎皎相识,程冬绅士大方,长得也和明星无差,是当时学校数一数二的焦点之一。

他似乎很喜欢皎皎,会时常粘着她,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一起出去玩,只要是我和沈皎皎的两个人闺蜜时刻,中间总会出现一个他。

也是他的这份执着,使得我和沈皎皎两个人的友谊从此变成了三个人。

一直到大学,即便是我们单独出来租了房,他也会随之在外面租了房子,也在送皎皎回来的时候,求着皎皎让他在客厅沙发将就一晚。

我原本以为我的大学生活也会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普普通通。

然而,似乎是命中注定,三个异性人的友谊总有变质的一天。

在大二的那个比往常更寒冷的春天,我喜欢上了程冬。

这份突如其来的心动像个笑话,将我原本就不堪的自尊心打击得全盘崩溃。

我总能听见以往没注意的,那些同学的小声议论,看见那些背后得指指点点。

[程冬和皎皎好配啊,站在一起都赏心悦目。]

[是啊是啊,不过宁岁老插在他们中间欸。]

[我也觉得,她那么普通,在这俩人优秀光环的照射下不会自卑么?要是我的话老早离得远远得,在旁边偷看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脸皮比较厚吧,哈哈哈哈哈。]

不难过是不可能的,那一句句话虽然不带任何脏字,却依旧好像在戳着我的脊梁骨。

然而我喜欢程冬,我不想就这样留遗憾。

我将这些伤人的话屏蔽,在程冬和沈皎皎得日常嬉戏打闹中,依旧扮演了个旁观者的角色,带上了善解人意的虚伪面具,笑着看着他们亲密无间。

就因为他们是校花校草,匹配的颜值,优渥的家世,相互陪伴的过去,在别人的眼中早已是分外登对的恋人......

没有人想打破这个局面,也不会有人去打破这个局面。

同样,即使是日日在一起的我,也只配当个突兀的陪衬。

我想我的伪装一定很好,因为从来没有人看出面具下的脸,那上面露出的嫉妒与疯狂。

这种恶心的情感像是瘟疫一样在我心里蔓延,直至生根血肉中,不得有一丝安宁。

我拿起热水壶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才发现里面的水已经冰冷,本就不大好的胃也隐约有些作痛。

只好将杯子暂时放在餐桌上,捂着肚子在沙发上发起了呆。

现在还早,离便利店早班的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我算了算接下去打工的钱是否能够撑过下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结果却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果然,紧巴巴的。

如果我有皎皎一半优秀就好了。

我将头靠在了沙发的背垫上,身子有些疲惫,余光瞥向了左边。

沈皎皎的房门敞开着,借着客厅的灯光,我看见床上的棉被叠的整整齐齐的,估计是一夜未归。

真好啊,这才是大学生宣泄青春的日常吧。

她一定在酒吧和三五成群的好友品着昂贵的鸡尾酒,在舞池疯狂吧。

她一定穿着漂亮的白裙,在街边的深夜美食城吃着美味的宵夜吧。

她一定和朋友在街道飙车,又在大雨来临前去了金碧辉煌的酒店吧。

程冬......也一定陪着她吧......

心在一瞬间疼痛不已。

我明知道自己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依旧妄想能够融入她们。

像在垃圾堆的老鼠一样,对灯红酒绿的城市心生向往。

我抬手揉了揉被灯光晃疼了的眼睛,按捺住了想给沈皎皎发微信的想法。

反正,程冬一定会陪着她的,一定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的。

我的关心,也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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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

我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穿着土气的工作制服,对每一个进来的顾客说着一样的说辞。

刚刚是上班上学的早高峰,便利店的生意比平时都要好,本来堆得满满的货架不过半小时就被一扫而空,现在几乎是空空如也的状况。

我将仓库里剩下的几个面包拿出来,填补货架上的空缺。

欸,今晚又没用临近过期的食物可以带回家了。

我不切时宜地想着,手上摆东西地速度却没有慢下,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双大手向我袭来。

[啊——]冰凉地双手捂住了我地眼睛,阴冷的触感和我温热的肌肤一接触,便让我浑身发毛,不禁叫了出来。

手上的面包应声掉落在地上,塑料包装袋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人见我地反应,嬉笑出声来:[猜猜我是谁~]

即便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依旧能从熟悉地语调中,认出这个吓唬我的人就是程冬。

我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臂,头也不转地捡起地上的零食,继续整理东西:[你无不无聊啊,程大少爷!]

他摸了摸被我打红的地方,也不恼,继续贴近我耳边,轻声道:[不无聊啊,找你怎么会无聊。]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裸露的颈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赶紧往边上移了移,转身刻意在他面前翻了个白眼,神情有些不自在,按捺住心里的悸动。

这人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能说出让人误会的话。

[别贫了,有事说事,没事别打扰我工作。]

为了遮掩自己的心思,我说话的语气有些加重生硬。

他闻言,安静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和常人不同的褐色眸子泛着点点星光,配上一头栗色的羊毛卷头发,怎么看都像一只温顺的大金毛。

右耳带着一个小巧的,黑色的耳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知道那是情侣款耳钉,另一只就放在沈皎皎的床头柜中,被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完好的保存着,一看就不便宜。

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东西。

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也不过一秒的时间,我赶紧将他一把推开,掩饰住自己的狼狈。

[看啥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他一愣,似乎也觉得刚刚自己的行为有所不对,随后又扑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宁岁,你脸红什么啊。]

我气急败坏的又往他身上打去,他哀嚎着躲避,撞到了一边的货篮。里面的膨化食品全都倒在了地上。

我该庆幸此刻店里没人,不然这一团乱万一被投诉了,我又得被扣工资了。

我气喘吁吁的停下,看着一地的狼藉,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喘不上气来。

陈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尴尬的摸了摸他那一头羊毛卷,陪笑道:[这个...这个我帮你整吧。]

[你离我远点,就是最好的帮我了,程少爷!]

我认命的蹲下身,将东西一点一点归位。

可能是现在的表情有些差,程冬只是默默的给我递东西,不敢耍嘴皮子。

[皎皎呢?她没和你在一块儿么?]我抽空问了他一句。

他递东西给我的动作一顿,眼神有些飘忽:[你和她住一块儿,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呀。]

[她昨晚没回来,你没陪她一起出去?]我震惊得看着他,就他们形影不离得模样,竟然还会有不在一起得时候。

[没,我昨晚有要紧事呢。]

听他否认,我突然有了些担心,毕竟皎皎一个好看的女孩子夜不归宿,认谁都放心不下。

我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起身就想要去收银台拿手机给皎皎打电话。

然而刚起身那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我一个踉跄,眼前一片漆黑。就在要摔倒的那一瞬间,陈冬上前一步搂住了我的腰,将我靠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他有些慌张。

我摇了摇头,眼前慢慢清晰,同时伴随着一股恶心感袭来:[我没事...唔...]

我赶紧捂上了自己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动。

我能感受到他冰凉的双手搭在我腰间,即便隔着衣服,那种冷意还是渗透进里面。

明明是夏天,他的手为什么会那么冰冷......

就好像是冰窖里刚出来一样......

这个念头一起,我就赶紧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好一会儿后,那种恶心晕眩才过去。

他一动不动,或许是这个姿势保持的有些久,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听得我些心痒痒:[你放开我吧,我去给皎皎打个电话。]

我明显的感受到话落后,腰间的手猛地一紧,向下滑动了一瞬,又立马放开。

我只当是他不经意的动作,并没有在意,现在确定皎皎的安危比较重要。

[宁岁,你去歇着,我来打电话。]他叫住了我。

我放慢了脚步,也是,他现在应该比我更着急吧。

我又算的了什么呢。

自嘲一笑,看着他拿着手机走向门外的身影。

屋外经过雷雨的洗礼,现在已经晴空万里,阳光正好洒落在他身上,像是神赐的金光,镀上了圣洁的外衣。

没错,他就是我心里的神明。

是我阴暗内心,角落里唯一的光亮。

一辆卸货的车子恰巧在门口停下,那一刻,我看见了玻璃门上反射出来的我的脸,带着狰狞的笑意,以及表情下那股子即便是厚厚的粉底,也遮掩不了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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