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柯坐在森林中的小木屋里精心地雕刻着人偶,忽然从窗子外面伸进来一颗脑袋。
女孩子的脑袋,不大,头发很自然地垂着,清秀的脸上有一颗泪痣;她用手敲了敲窗台:“没柴火了。”
“嗯……呃?”他放下手中的刻刀,抬头看着少女,满脸的不耐烦:“不是刚捡过么?!”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站起身跑到门外,在木屋和篱笆围成的空地上凌乱地摆着一些柴火,但都已经湿透了,燃烧过的木头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
“唐宛云你这个大笨蛋。”
“我又不是故意的。”唐宛云无奈地撇撇嘴,大声地为自己辩护:“是你自己不出来帮忙,合着出了事就斗成我的错啊。”
“木头谁捡的?水谁挑的?米和菜谁给弄来的?说话可得凭良心。”
“不知道当初谁叫我来这么个原始地方的,靠,姑娘我还不想体验穿越到古代的感觉。”
“没厨房也就算了,居然连最基本的电都没有,你就心如止水吧我现在的心情烂的跟滩泥似的。”
廖柯同志很不幸的在口舌大战中败下阵来,无奈地找柴火去了。
唐宛云看着他的身影进入了山林,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转身走进了木屋,廖柯刚刚雕刻的木偶放在桌子上,被木屑包围着,她好奇的拿起木偶,还是和他从前雕的一样,是一个带翅膀的小人,他还只雕了一个轮廓,但唐宛云已经看他雕了无数个这样的小人了,自然而然就熟悉了,而且这个木偶连表情动作都一摸一样,廖柯神神鬼鬼的,他说这玩意儿能通灵,具体是什么,廖柯没告诉她,她也懒的知道。
她知道,当小人雕刻完的时候她们就可以回去了,以前的小人雕完就被廖柯毁了,唐宛云骂他神经,却还是跟着他跑东跑西,然后总是抱怨。
“柴火来了。”廖柯从外面进来,擦了擦身上的灰,脸上有细小的汗珠滴下来。
“我说。”唐宛云忍不住念叨:“你既然每次都毁了那你还总是雕干嘛,很闲么,还老是找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你是奇幻看太多了吧=_=”
廖柯没有说话,安静地坐下来继续雕刻那个小人偶,唐宛云也没再管他,出去做饭去了,太过简易的野外炉灶让她感觉无所适从,但硬着头皮终于还是成功地生出了火。
唐宛云是个爷们的女子,萌妹子的皮囊下隐藏着一颗蜀黍的心,诱人失足,用廖柯的话来说就是浪费了这么好一名字,宛云,像云一样安静的女孩,对不起父母对不住党。
除了吃饭,廖柯基本上就是在那里雕那个小人,一点一点地刻着,看得唐宛云心如刀绞,她非常地不想在这呆下去,但是她又不认识路,天知道她当初是怎么走进来的。
唐宛云就在廖柯的旁边看着,看着人偶慢慢地成形,她心里激动死了,恨不得自己有超能力能三下五除二地雕好。
“廖柯我恨你。”唐宛云决定去睡会,至少在梦里,她能离开这个荒凉的鬼地方。
廖柯不动声色地雕刻着,忽然转过头来看着熟睡的唐宛云,用很轻的,银针坠地般安静的声音说话。
你相信神力么。
唐宛云是被廖柯叫醒的,午夜时分。
完成了?她将信将疑地起来,瞅了瞅桌上的人偶,已经全然成形,只是仍然不是很精巧。
“比上次的多用了半天。”她拿起人偶端详了一阵,顿了顿:“而且没有上次的精致”
“走。”
晚上没有什么风,星星很亮,在枯壮的榕树枝间留下细碎的光痕,榕树上系了许多的红绸,但都已经变黑了,相互缠结在一起,在本来就没什么叶子的树枝上,平添了些悲壮,地上的树叶堆积得很厚,踩上去还有低低的回音。
廖柯现在榕树前,满脸严肃地抚摸大榕树:“这里,不该是这样的啊。”
“很多年以前,这里还极其繁盛,人们都在这里系下红绸,许下宏愿,他们都以为这是棵神树,其实是因为这棵树联通了精灵界与人界。善良的精灵决定帮他们实现愿望,从此神树之名愈发显赫,来祈福求愿的人日益增多。”他的声音很飘渺,不像是他的声音:“但是,自从新的精灵王上任以来,就开始封锁了这个通道,精灵们不能再帮助人类实现愿望,因为通道被封锁,连接两个空间的榕树也渐渐枯萎,,强盗在这里抢劫土匪在这里杀人,慢慢的,这里就荒芜了,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他说:“你相信神力么!”
唐宛云只觉得心里一阵郁结,说不出话来。
他将雕好的人偶拿出来,放在榕树前,从随身携带的物件中拿出了一根银针,往自己的指尖上刺去,浓腥的血从指尖慢慢溢出,滴落在人偶上,血液在人偶上迅速蔓延,直至人偶完全成为红色,月光的光华照在人偶的身上,人偶仿佛在笑,忽地睁开了眼睛,金黄色的瞳孔投射在树干上,树干上凭空多出了一个漩涡,就像千万年的老树睁开慧眼,廖柯被笼罩在光芒里,有翅膀从他的身后窜出,透明的,蝴蝶一样的翅膀,唐宛云看的呆了,连廖柯走到她的面前都没有发觉。
“走了。”他拉着唐宛云的手快步走进了漩涡。
她感觉到自己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就像极其劳累的婴儿,安静地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她想去牵廖柯的手,却什么也触不到,只有风轻轻地拂过她的指缝间,她讨厌这样的感觉,但又很享受。
“唐宛云。”她听到了廖柯叫她。
“廖柯。”她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然后,她试着睁开了眼睛。
她真的睁开了眼睛,因为她看见廖柯。
但不是什么精灵界,而是原来的小木屋,廖柯的人偶依旧没有完成。
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映在唐宛云的身上,懒洋洋地。
“醒醒,我饿了。”
“什么!不是刚吃过么。”
“你睡得时候是在昨天。”
像是当头一棒打在唐宛云的头上,被人叫醒最悲怆的事不是回不到梦里了,而是当你做着美梦的时候忽然醒来发现现实是另外一回事,唐宛云怀念的不是梦境,而是那个长翅膀的精灵廖柯,至少不是面前的骨灰级宅男。
“雕你的小人吧,有精神粮食就够了。”唐宛云没有起身,依旧躺在那张简陋的木床上,小心地侧过身,但木床还是吱呀地叫了一声,“F U C K !”唐宛云暗骂一声,想要再次睡着,不求刚刚那个什么精灵世界,只要面前看到的不再是死宅就可以了,哪个少女的身体里没有一颗怀春的心啊,就算她喜欢廖柯也还是希望他能变得和白马王子一样,再不济,也可以正常一点,偏偏有这种怪癖,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她发现自己越想就越睡不着,现在的大脑清醒得可怕,连身体都开始有点不舒,仔细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起床。
山林里的空气该死的清新,她是和摔跤社的社长那里学来的,他告诉她该死的是一个形容词,有那么一点愤世嫉俗的味道,唐宛云就喜欢这种语气,特么地霸气。
包里只有三瓶矿泉水了,她决定不再漱口,用益达来顶替,西柚的味道里夹杂着薄荷的清新,有点清凉。
要用的东西廖柯都已经准备好了,用过的矿泉水瓶都被用来装了水,具体水是哪来的,她不知道。
尽管在这里住了几天了,她还是生不出火,本来要叫廖柯,但一想到到时候自己又会挨骂,她就忍住了,并不是因为怕,而是懒得听他说教。
手机倒是有信号,但是几天玩下来电也只剩一点点了,没地方充电,她看了看还是把手机收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生火做饭,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她不会无聊。
她总幻想着廖柯突然之间就能把小人雕完,然后与以往不同,哪怕他变成一个妖怪她也不介意,无奈事实摆在眼前,廖柯才刚刚雕好小人的表情,还有身体与翅膀的美型与细节没弄好,廖柯说还要一两天。
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吧姑奶奶是那么好一人,夫唱妇随三从四德样样做得好,任劳任怨贤妻良母一往情深怎么能受到这样的对待,你带我来这个地方就算了,还与世隔绝啊分明就是原始社会,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变着法儿骂我,廖柯法克鱿切克闹忐忑凤姐套马杆。
这是她目前最真实的想法。
但是廖柯就是不遂她的意,就算她再怎么威逼利诱撒泼打诨也无济于事,他仍然保持着那不快不慢的速度,除却做饭唐宛云几乎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为的是防止他偷懒不干活,有时候唐宛云也会问他问题,都是他已经回答过无数次的,她其实很多都知道,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
唐宛云忽然间觉得自己很伟大,居然在这种落后的地方活了那么久,真是一件值得别人膜拜的大事。
廖柯的最后一刀落下的时候唐宛云觉得与以前的很不一样,同一个表情,但这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像只,蝴蝶?她暗笑了一声,果然在这种地方呆久了不好。
“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唐宛云欣喜地握住木偶,正满怀壮志地准备着实现她的梦境,但是廖柯没有理她,一言不发地走到床前,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睡着了。
“喂!”唐宛云恨不得走过去提着她的衣领在他的脸上狠狠地留下几个印记,但转念一想,玄幻这种事是需要氛围的,比如小说里的灵异事件基本上都是在一些特定的时间或场合发生,而且梦里是子夜,她头一次满怀期待地等待起来。
桌子上的木屑已经很厚了,人偶和刻刀都被随意地放在桌上,参差不齐的木料咯得手疼,已经完成的人偶躺在木屑灰中,唐宛云再一次把它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着这件与众不同的作品。
确实像个女人吶!
头发被雕得很长,不知道什么颜色,盘旋着直至脚踝处,身后的翅膀上也雕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像是一些古老的文字,衣着的雕得不是很细致,但依然可以知道这是与现代非常不一样的风格。
难不成他是女人?想到自己的梦境,唐宛云被自己吓到了,她是有点腐,但也绝对不会沦落到当T。
真是该死的讨厌。
她睡不着,一个人又不想出去逛,廖柯睡得很沉,完全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桌子上还有剩余的木头,她想来想去还是将人偶放到一边,拿着刻刀在其他的木头上刻,照着廖柯雕的人偶,很快就雕出了轮廓,也没什么难的,她想,动作很利索。
廖柯是在第三天中午起来的,起来就发现唐宛云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先生,请问您歇息得好么,还需要什么服务么。”
“不……不用。”廖柯着实被她吓了一跳,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请问这位先生,您还有什么事没办妥么。”
“……没有……”
“那么我们可以走了么先生。”她现在也不想去找什么梦境了,她只想回到那个正常的社会,这次的行程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晚,而且晚很多,经过反复的思索,她不想玩了。
“走吧。”
廖柯带着她在树林里转悠,她不知道是不是回家的路,但是心中总是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她也说不上来。
他们走了很久,森林大得像一个一个迷宫,错综复杂,唐宛云觉得自己都快要转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