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程睡得早,董溪把他哄入睡时,才刚刚到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董溪作为一只熬夜熬习惯了的广告狗,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赤山都城的夜市很繁华,竟一点也不输给学校门口的美食街。这几日晚上,董溪都是带着系统去赤都的夜市里打发时间,一直玩到了亥时末刻才回来。
但今天董溪却没什么心思出去浪了,他得和系统理理剧情进度。
“哼。”一进门就看见狗狗兹扯着狗嘴,“那小子给本系统取名叫饭桶了?”
自从董溪逼着它变成狗后,系统说起话来就变得这样阴阳怪气了。
“是啊,饭桶。”董溪忍着笑说。
“哼。”又是一声傲慢的哼唧,饭桶起身仰着狗头优雅地走向董溪,“本系统不出马,你是不是就永远想不起来这个重要的剧情设定?”
“......”董溪一脸懵逼地看着饭桶,思绪莫名其妙飘到了“微笑狗”这类可怖图片上,“你还是变成黑烟再跟我说话吧。”
“哼。”
董溪:“所以你今天守在门口把星程吓成了个宝宝,就是为了提醒我星程怕狗?”
“哼。”饭桶哧出一鼻子气,“当然,这是一个重要的剧情设定。”
董溪:你再哼一声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狗毛拔光?
“主角怕狗?是重要设定?”董溪不解,“很多人都怕狗啊。”不过被狗吓得说胡话的成年男主倒是第一次见。
饭桶以孺子不可教也的狗脸瞪了他一眼,重复道:“主角怕狗。”
董溪点头。
“作为一名冷酷霸道的帝王,他竟然怕狗。”饭桶静静地开口,随后一段剧情指导传输进了董溪的意识里,“宿主大人,帝王,是不能有害怕的东西的。”
接收到指导后,董溪愣了:“一定......要这么做吗?我的意思是,或许可以用温和的方式,慢慢降低他对狗的恐惧。一定要这么极端吗?”
“你忘了?”饭桶难得正经,“百里星程需要的不仅是成长。”
还有黑化,和漫无止境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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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修出来后,抬头看了一眼星燃所在的位置,随后又低下头,快步向他走去。
走到星燃身边,欠身行了一礼,随后便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往日修修从艺乐司出来后,星燃便会即刻带修修离开。可今日修修在星燃面前站了许久,都不见星燃发话、离开。
于是修修只好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自家殿下,见星燃面色凝重,满脸阴郁,心知星燃不悦,修修立马低头道:“殿下恕罪。”
每次星燃摆出这样一幅低沉表情,不管是什么原因,修修都会先低头认错。
修修在赤山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不管是谁斥责他、辱骂他,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做错,他都会乖乖认错、求饶。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个皇宫里苟活,只有让那些人心里的恶趣在他身上得到满足,云措才能在宫里平安。
修修这副样子让星燃觉得更加不悦,他缓缓开口问:“恕罪?你何罪?”
“奴......去、去得太久,让、殿下久等了。”修修磕磕绊绊地答话。
星燃摇了摇头:“本殿说过,每月来看望云措时,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啊......”修修愕然,既然不是这个“罪”,那会是什么“罪”?
“到底何罪?”星燃质问,“说。”
他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就把修修吓得惶恐不安,一个劲儿地道:“奴、奴知错。”
星燃又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哪里错了。”
修修害怕星燃嫌他愚笨便不要他了,猛地抬起头时,眼里已浸满了泪水:“殿下、不要修修了?”
他竭力在脑海里搜寻“错在何处”,可下一秒,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天色已晚,艺乐司所在的宫殿很是偏僻,来往的人数少,做些亲密举动也不会被发现。于是星燃摁着修修的圆脑袋抱了许久,才道:“傻修修,你明明哪里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认错呢?”
修修闻言动了动头,想从星燃怀里出来,可刚离开那个温热的怀抱,就又被星燃摁了回去。
“修修不傻。”修修任由星燃把他拥着,两只手捏成松松的拳头,搭在星燃身上,“殿下,修修不傻。”
修修又抬了一次头,认真地看着星燃的眼睛,说:“修修认错、认罚,小妹、就不用、挨打了。”
他稚嫩懵懂的圆脸上满是真挚和毅然,就像一个保留着为人最初本性的稚子。
抱着这样的修修,星燃一边贪念修修身上单纯美好的气息,一边却又嫌弃自己的懦弱浑杂会弄脏他。
修修是憨憨傻傻的,他性格自闭胆小,说话字不成句,不管是谁骂他斥他,他都只会重复一句“奴知错”。
但修修却又比任何人都要聪明,他善良纯粹,记忆超群。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卑微,只有让那些高位之人得到满足,自己和妹妹才能活下去。所以这些年他都会把自己放到尘埃里,用小小的身体替幼妹挡下天灾人祸。
九州之陆上原有赤山、华骥、白狄三大国,白狄国有一备受北冥皇室宠爱的小皇子。
小皇子生得肤白怜美、容润瞳辉,就像是从广寒宫里偷跑下来的小仙子。
可“小仙子”似乎不懂人间俗世,他心思简单易猜,说话支支吾吾,鲜少与人玩耍,却唯独不排斥和他一样漂亮的胞妹。
“小仙子”和妹妹在白狄皇室过了顺风顺水的八年,直到他们八岁那年,白狄亡国,皇室湮灭,北冥皇室稍微年长一点的成员、后代皆被绞杀。唯独年幼的“小仙子”和胞妹被敌国皇室“垂爱”、“赦免”,入敌国宫殿为奴,逃过一死。
小皇子从众星捧月的小仙子,变成了人人可唾可辱的亡国奴。
而那位小仙子,便是北冥修燃。
因名字中的“燃”字与敌国大皇子名字中的“燃”字相同、触犯了忌讳,于是他在说出自己的名字后,被那位大皇子的生母狠狠地掴了一掌。
随后那些敌国高位之人,剥夺了他高贵的皇族姓氏,剥夺了他名字中熠熠生辉的“燃”字。
那位在白狄被视若珍宝众星拱辰的北冥修燃,沦落成在赤山王室人人可视之如敝履的修修。
星燃苦笑一声,也是,修修是卑贱的亡国奴,你不让他认莫须有的罪名,可那些污垢脏水,却总往他身上泼。他除了认错求饶,什么也做不了。
他做不到纯洁无垢,做不到独善其身,他只能跪在地上,一声又一声的“奴知错”,承受一记又一记的辱打,只求那些将他们的命运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人,把脏水都泼在他的身上,放过他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