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并不知道他要带我去那里,甚至不曾期盼过,而现在我的确站在由夜色包裹的芭蕉前,忽而一阵心痛。律洲带我来到芭蕉下,挖出了一个盒子放到我手上,他说:“打开看看。”
我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有几张照片,清晰地呈现了钟芸华和另一个男人举止亲密的画面。
他静静地说:“十年前,我七岁,奶奶突然去世,爸爸在国外无法及时赶回,钟芸华一手操办了奶奶了后事,人人都夸她是好儿媳,可在奶奶去世三天后,我才明白平日你那个天使般的妈妈其实是个魔鬼。”
律洲看了看我,苦笑着:“那晚,我一个人在家,突然听到***房间有动静,我很害怕,但两条腿还是不自觉地走过去,我打开灯,看到了我死去的奶奶在翻抽屉,我吓得大叫,跑回房间躲在被窝里,爸爸妈妈的电话打不通,一直到天亮。早上,我发现我的床头放着这些照片,还有一张纸条,交代我把这些照片藏好,连父亲也不能告诉。后来,我偷听钟芸华讲电话,才知道奶奶并没有死,钟芸华把奶奶藏起来,逼奶奶立下遗嘱,把律氏50%的股权交给她。可惜,看守***那个保镖早年受过***恩惠,放了奶奶出去,奶奶回来把这些照片交给我后,都没来得及和我说话便匆匆赶回,可还是被钟芸华发现了,你知道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我无力的摇了摇头。他冷哼一声:“对于没有用的人,就把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
我问:“为什么不让爸爸看这些照片?”
律洲说:“可惜我的父亲是个好面子的人,绝不允许家中发生这等丑事,所以这些照片到父亲手里只能被毁掉,然后和钟芸华离婚,到时候钟芸华就会无所顾忌的成为律氏第一大股东,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找这些照片,我小心翼翼地守了这么些年,绝不能在此时失手。”
我听得有些累,揉了揉头:“为什么让我知道?”
律洲抱住我:“没有为什么。”
“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要哭。”泪水却不知滚烫入了谁的肩头。谢谢你,律洲。
现在,我连说这句的力气也没有了。
天气越来越冷,我在书店选择学习资料,看到外面大雪纷飞的景象竟有些不想出去。看了看表,不觉已到十一点,我推开店门走出去时,面前停下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窗慢慢摇了下来,露出那女子温柔的面庞,她含笑着说:“默默,能很阿姨吃顿午饭吗?”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钟阿姨你请我吃饭,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我坐在车子里,一直看着窗外,这城市的高楼大厦还是令我感到眩晕,作为主宰者的富人们用尽一切手段获得更多财富,每天鸡血狗血轮番上阵,看多了听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钟芸华领我走进所住的酒店房间,我发现这里并不像想象中的华丽奢侈,倒有几分素雅清静,桌上也备好了饭菜。我礼貌性地向她微笑了一下。
我和钟芸华正对着坐下,她总以一副招牌笑容示人,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像是要溢出水来,“默默,让你陪我吃饭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小洲他学习忙,我又孤独得紧,这就想起找你了。”
“钟阿姨,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此刻,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钟芸华没有想到我如此直接,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便又恢复了她笑面虎的模样:“瞧你说的,阿姨能有什么事,我就是想跟默默你吃个饭而已。我看的出来,小洲很爱你这个妹妹,他应该跟你说过一些事吧。”
我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她的每一句话都让我作呕。随后,我夹起一块鱼,说:“这里面应该没有迷药吧。”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钟芸华放下筷子,狠狠地盯着我,“沙默,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对钟芸华表现出这么大的敌意,就算是傻子也应该知道了,我没想瞒住她,一想到她伤律洲那么深,我就不能原谅,仿佛是别人侵犯了自己的心头宝,定要以牙还牙才解恨,哪怕结果是自己伤痕累累。所以,我悄悄地按下了手机上的录音键。
“你想知道什么,可是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告诉你。”
“噢?”钟芸华站起来,冷冷地看着我,“你想跟我斗吗,小丫头,你还没有这个资格。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说,照片在哪里!”
我无奈地摇摇头,“现在,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一定不信,可若我说我知道,我告诉你照片在哪,你又能相信几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钱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自己的婆婆都要幽禁甚至不袭痛下杀手,重要到让自己的儿子一直活在仇恨里吗?”“钱?我要它只不过是要报复律家,当年律洲的奶奶拆散我和我的未婚夫,逼我嫁给律洲的父亲,为的是我父亲的小公司可以为律氏所用,后来,我父亲经营不善,公司面临倒闭,我求她救救我们家,她竟然拿我和我未婚夫私会的照片威胁我,让我和律洲的父亲离婚,以后的事,我想律洲都告诉你了,没错,我是派人杀了我婆婆,可是她该死,至于小洲…我实在亏欠他太多,让他经历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我的手早已变得冰凉,“阿姨,您能收手吗?”“来不及了,我花费了十年,不是给他人做嫁衣裳,默默,只要你告诉阿姨,阿姨不会伤害你的。”“阿姨,你要报复律家,那律洲怎么办?你要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吗?”“小洲不会两难的,他那么恨我!”“不会的,我也恨过我的母亲,我恨她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妈妈一样和女儿一起逛街,一起睡觉,可是我仍然爱她,因为她是我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与我最亲的人。你知道律洲有多爱你吗?他那样和你说话,只不过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每当他想好好爱你,便会想起他的奶奶,他有多痛苦,我每一次看到他和你一样美丽的眼睛就忍不住哀伤,那美丽的背后总有防备,他害怕和一个人亲近却又被伤得体无完肤。所以这么多年他只有唐随意一个朋友,以及我这样一个…妹妹。阿姨,让律洲快乐一点吧,您能放手吗?”“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放弃的,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说不说。”“不。”这一个字拼尽了我的全力。我等着钟芸华接下来的动作,她却朝门那边走去,打开房门,“你走吧,我不想让小洲恨我。”我走到她面前,如释重负,掏出手机,上面还在录音中,我当着她的面把它删除,微笑着:“我也不想让律洲恨我。”钟芸华走的时候只让我一人去机场送她,进关时,她对我说:“希望你能一直这么爱他。”其实,这也是我想个她说的话。多年之后,唐随意问我,你当时就不害怕。我笑:“我又不是你除了鬼,天不怕地不怕,只是比起害怕我更相信爱,钟芸即使再恨律家,可她对律洲的爱连我都自愧不如,也是,时间父母可为子女做出一切,只是我的父母不知是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