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算平静,律沂也渐渐长大,总喜欢跟在我和律洲后面,哥哥姐姐的,叫得很甜。我真心爱着这个弟弟,对于他,我不应该带着其他的情绪,对母亲有再多埋怨也不应该转移到这个孩子身上,我不是一个不明白事理的人,所以,我将以我全部的力量来保护他,这便是亲情,时间最珍贵的情感,不能用加减法来计算,存在着,便要你付出全部。
这几天一直过得昏昏沉沉的,我是陷入了对过去的迷恋,每次回家,都会情不自禁地望向远方,那里有我最珍惜的人和最美好的时光,律洲走在我前面,也会停下来等我,夕阳的余晖在他周围染上一层金光,我时常不敢看他的眼睛,怕我的那点小心思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底下,现在,我依仗着跟他之间的距离,直视着他,我此刻特别想他能够看穿我,看穿我想回家的冲动,想回那个家的冲动。
律洲突然向我走来,牵起我的手,我却不禁流下了泪水。
回到家,他拉着我上楼,进了我的房间,拉开我的柜子,似乎变了一个人,气愤地把我衣服甩在床上,我上去制止他,律洲却狠狠瞪了我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冰冷,他说:“想回家就回去啊,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活得这么卑微?”
我瞪大了眼睛,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没错,我就是不敢回去,我就是这么胆小怕事。我每天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如履薄冰,每做一件事之前,我都要考虑这是不是合大家的意。人前装作很开心,人后,却不能停止对外婆,对家的思念,对我来说,只有那里是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出来的,仿佛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坐在床边,嚎啕大哭。
律洲擦了擦我的眼泪,眼中溢满温柔,“我知道,默默,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现在跟律洲坐在回去的公车上,夏天的傍晚,暑气消退了不少,我打开车窗,闭上眼睛感觉这归途带给我的美好,我要将这印刻在脑海里,生怕有一天忘记,将再也寻不回。我看着身边睡着的律洲,双臂交叉,皱着的眉头,你原来这样缺乏安全感。到底,到底你有怎样的秘密。
我和律洲站在村口,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只是黑暗还没有降临,晚风吹在脸上黏糊糊的,这是乡村特有的感受,律洲笑着说:“默默原来是在这里长大的。”我得意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所以才会生出我这样的人。”
“默默,你不能学我,我说是在实话实说,你就不是了,撒谎会长肉的,听到没?”
天知道我有多想揍他。。。
再次看到外婆,她在院子里乘凉,这几年,好像真的老的不少,我轻轻地走过去,叫了一声外婆,她睁开双眼看着我,浑浊的眼中满是泪花,我丢下包,靠着外婆,自离别后第一次感到踏实。我想象过无数次跟外婆见面的场景,无论哪一种都没有此刻来得真实,真实得让你不能拒绝。
外婆看到律洲,我刚准备介绍,律洲便走上前来,“外婆,我是默默的哥哥。我叫律洲。”
外婆擦擦眼泪,“好孩子,都进屋吧,外面蚊子多。”
我来到以前的小房间,仿佛还是昨天。外婆是一个极其规整的人,我的房间被她收拾地一尘不染,我想,外婆是不是每天都在盼望着我回来呢。
晚上,我睡在床上,律洲在地上铺了一条席子,我有点不忍心,他何曾遭过这份罪。便轻轻唤他:“哥,你来睡床上吧。”
律洲翻了一个身,呢喃着:“别说话,安心睡觉。”
我无奈,只好闭嘴睡觉。
夜半,被蚊子吵醒,发现律洲不在房里。我悄悄起床,出去寻他。走到院子里,发现律洲坐在椅子上,他发现了我,戏谑开口:“怎么,我尿尿你也要跟着?”
我的脸一下子火烧火燎的,“你,你不害臊!”
律洲却笑了,“好啦默默,哥哥开玩笑地。”他说:“你看,还是这里的星星漂亮,连我的光芒都被遮盖了呢。”
我斜了他一眼,“家里的星星是最漂亮的,小时候,我最喜欢跟外婆一起乘凉看星星,她还跟我讲很多故事。”
“小屁孩。”律洲不屑地哧了一声。
“我就是一个小屁孩,如果我永远是一个小屁孩,那该多好,我不想长大。”
“如果你这么想,那说明你真的不够成熟。”
“我为什么要成熟?我才不要像大人那样辛苦。”
“所以,默默,你还不够强大,所以才经常哭鼻子。”
我无言以对,那时候,我只感觉律洲说的全是歪理,而今后的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错的。只是,当我变得强大的时候,我有些困惑我的强大究竟是可以不再依赖律洲,还是因为绝望而感到的麻木。
第二天一早,我到地里给外婆帮忙,问律洲要不要去,他骄傲地扬了扬眉,“不去,我可不想晒得跟个黑泥鳅似的。”我对他这种资产阶级的享受主义嗤之以鼻。
外婆的地不是很大,所谓帮忙,也只是除除草而已。“默默。”我听到这来自远处的声音,抬起头,发现律洲气喘吁吁地站在田埂上,我说:“你怎么不在家里数蚊子。”他过来斜睨了我一眼,“竟然敢这么跟你哥哥说话,小心我不带你回去。”
我抽抽鼻子,“我不用你带,而且,好像是你不认得路。”
律洲捶胸,一副痛苦的样子,“作孽啊作孽。”
外婆看着我跟律洲这样,笑弯了腰。我跟律洲相互看了一眼,愣了几秒,随后也大笑起来。
愉快的时光总是飞快,律洲跟我说该回去的时候,我心中尽是苦涩,我央求他再待几天,律洲严肃地摇摇头,“默默,趁你没有完全习惯这里的生活,你应该尽早抽离。”
跟律洲踏上回家的路,我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光就暂告一段落了。多年以后,当我回想起这些日子,是带着最从容的心境的,不过年代确实久远了,所以每次都是模糊的,而这种模糊感正是我所追求的,它让快乐或者悲伤不再那么鲜明,只有这样,我才能承受。
转眼间,律洲到了要中考的时候了,我很自觉不去打扰他,可七岁的律沂不这么想,爸妈不在的时候,他最爱缠着律洲,而律洲每一次都把他推给我,我遵循着考生最大的法则,成了律沂的第二个保姆。有一次,唐随意来找律洲,看到我为了律沂抓狂的摸样,笑得两只眼眯成了一条缝。我没好气,唐大头,小心笑岔气了。他笑得没了力气,鬼丫头,你哥呢?
“不在家。”
“你少来,我知道他在楼上。”
“我说不在就不在,我哥去图书馆了,你以为我哥是你啊,你这是不是就叫破罐子破摔,知道自己没戏,所以一点压力也没有?”
“你少瞧不起人,我、、、”
“我什么我,你快出去。”我使劲推着唐随意,可律洲很不配合的下了楼。唐随意见着律洲,瞪了我一眼。
“律洲,你妹妹本来多好一小姑娘,全给你带坏了,撒谎、骂人一起来。”
“唐大头,我什么时候骂人了。”
“你喊我唐大头,还不是骂人?!”
“好了,你们别吵了,唐随意,你几岁了,再说默默是我妹妹,说你两句怎么了。”律洲朝我挤了挤眼睛,很欠扁地说道。
唐随意欲哭无泪“还真是护短护得无法无天了啊!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两个活宝”
律洲说,唐大头,遇到我们是你的福气,说吧,有什么事。
于是,我第一次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大头害羞了,脸红了,扭捏了,“律洲哥,你能帮我写封情书吗?”我当时喝着水,听到这句话杯呛得半死,律洲过来拍我的背,我说;“唐随意,哪家姑娘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他说;“小屁孩,我跟你哥商量人生大事,你先跟小沂玩‘你拍一,我拍一’去吧。”我咬牙切齿;唐随意,我先恭喜你表白失败。便拉着小沂跑了出去。
老天,要是我知道我的预言这么准确,我就去买彩票或者干投资,让巴菲特靠边站。事实上,唐随意看上的姑娘林琳看上了我哥,唐随意送情书的时候,那姑娘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还不忘加上一句,你能告诉律洲我喜欢他吗?好吧,那姑娘不是我说你,你已经给了大头一刀,又何必加上第二刀,搞得现在唐随意在我家寻死觅活的。他晃着我的肩膀,面目狰狞“默默啊,你哥到底好在哪,我有哪里差了。”我说:“唐随意,这不能怪你,谁让你对手是我哥呢?”唐随意大哭:“你们兄妹俩没一个好东西。”我一急,连忙哄他:“随意哥,你别伤心,那女的没眼光,要是我肯定选你!”呀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默默,这世上除了我妈,没一个女的比你对我好。”我心想,这脸变得真快,刚才说我不是好东西的人是谁啊!?
只是心中仍有担心,不知律洲怎么处理这件事,但愿是我多虑了。
晚上律洲回来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一样,他说:“唐随意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事实证明,在几天之后,我提到林琳的时候,唐随意问:林琳是谁?”
我除了无语之外,还有对唐随意的无比崇拜,拥有这种能力的也不是一般人。无论是演出来还是发自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