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声响,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我如此希望妈妈的到来是个幻觉。门外温柔的女声如尖针般刺痛着我,甚至在我以后的生活里,我都不敢相信这会改变我的生活。

“妈,我必须带默默走,希望您能理解。”

“你想带走就带走吧,何必要我同意,我这把老骨头还能阻止你吗?只是你对默默好点,做到一个母亲应该做的,我也就放心让默默跟你走,才不觉得对这孩子有亏欠。”

我知道我将离开这个乡村,也明白十岁的我不能改变什么,所以坦然接受,沙默从来如此,不对过去怀念,不对未来憧憬。当然我并不知道会有那样一个人让我破例…从那时候,我开始明白,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你就必须应对所有的突发状况,尽管你是如此弱小,好比如说,一见钟情。

我第一次见到律洲时,他站在花园里,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过来,似幻似真,眼里流动着疏离的冷漠。妈妈说他比我大两岁,我要喊他哥哥。后来我知道他和我一样,父母离婚了,原来我们是一类人。

他向我们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进了屋里。我心想,他是不是讨厌长的丑的人啊。后来心中暗自欣喜,讨厌也好,反正我也不知道怎样和他相处。

我来到自己的房间,淡蓝的格调,有点滑稽的大床,还有过于梦幻的蕾丝,我不是没有幻想过有一天我也能拥有这样的房间,只是现在,我只希望回到我乡村的小床上。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只有幻想变为了现实,才知道当初那个环境最适合自己。

来到这儿有一段时日了,我一直没有见过我的继父,母亲也不是经常在家,律洲上学早出晚归,我的学校还没有落实好,所以除了保姆基本上这个大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无聊时就到花园里玩玩。

我就是这样发现那扇芭蕉的,青翠婀娜,很容易让我联想起美人,突然想起律洲有一天在芭蕉下埋了什么,那时候,我偷偷的跟在他背后,只是因为好奇。我看着那扇芭蕉,仿佛又看到了律洲的身影,他似乎很悲伤呢。

我觉得窥探别人的心事是不道德的事,所以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刚准备回去,却遇到了放学归来的律洲,就好像被人发现我的小心思,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可是我的表情依然很从容。笑了笑:“哥哥,你回来啦!”

他点点头:“恩。”

于是,我很窘迫,你让我怎么接下去啊,老兄。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他走到我身旁:“你好,我是律洲。”

我舒了一口气,说:“你好,我是沙默。”

他伸出手,我有点羞怯地握上他的手,随后我们大笑起来,原来他很好相处嘛!

他说:“默默,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学校上课,爸爸都安排好了。”

“真的吗?终于可以不无聊了,哥哥,你一定要等我一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说这句话,也许是害怕再一次被抛弃。

第二天早上,我自认为起得很早,可当我准备下楼吃早饭时发现律洲已经收拾好了我的书包,我说:“哥哥,你真是早啊!”并伴随着两声傻笑。

他抬起头,悠悠开口:“我又不是某些人,你明白吗?”我正想反驳,门外有人大喊:“律洲,快点。”我当时就惊着了,这声响,外婆跟我讲过,张飞不过如此。

律洲看我吓住的模样,说:“介绍一个朋友,出去你就知道了。”其实,我能不认识吗?当然,这话我是放心里说的,我皮笑肉不笑,我那样子估计很难看。

吃完早饭,律洲领我去见“张飞”,随后,我发现人家一点也不“张飞”。

站在我家门口的那个男孩看到我是微微怔了一下,猫一样的眼睛让我有点害怕。

律洲说,唐随意,我好兄弟。唐随意朝我们跑来,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你是律洲的妹妹吧,我叫唐随意。

我觉得你真挺随意的,我叫沙默。

他望向律洲,不怀好意的笑,律洲,你的克星。

律洲显然没有把他得话放在心上,拉着我径直朝车子那走去。

我问,哥哥,你怎么不等他。

律洲没有回答我

唐随意在后面大喊,律洲,你丫太小气了,小心一点,会有报应的。

律洲头也不会的说,唐大头,认识你已经是我的报应了。

唐随意是我们的邻居,在我没来之前,他和绿洲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总之,关系铁得很。所以,在他们的拌嘴吵架中,我总能察觉到不经意流露的朋友情谊,这是我以前不敢奢求的,但我也很感激,在今后的日子里,唐随意填补了我友情的缺憾,至于律洲,在此不想多提。唐随意和律洲比我高两个年级,本以为没有他们,我第一天的学校生活会很难熬,比如电视里演的那样,大家合起火来欺负女主角,后来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都是七八岁的小屁孩儿,懂个屁啊!所以,第一天平安无事。

晚上放学回家,和唐随意告别后,我和律洲进了屋,发现客厅里站着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我看向律洲,他的表情依然平静。我想着便是我的继父了。他很高大,眉眼温和,律洲和他长得并不像。他向我走来,弯下身子,拍了拍我的头,你是默默吧,真可爱,我是你的新爸爸。我从未见过我的亲生父亲,而眼前这个男人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感觉,着就是父爱吗?惶恐地,我小声开口,爸爸。

妈妈眼中似乎有了泪水,继父抱着她,雅琳,你看,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嘛。我和律洲相视一笑,却带着苦涩。

一家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爸爸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我不好意思地开口,爸爸也多吃点。他笑得温柔,似乎把我当成了他的亲生女儿。

我时不时瞥着律洲,我发现他除了低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甚至面无表情,在欢声笑语间,显得格格不入。

“爸,我吃好了,先上去了。”我看着他上了楼,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晚上,我偷偷地来到律洲的房间,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熊胆。我看了看四周没人,皱了皱眉,丧气地准备离开,“你来干什么。”身后响起冰冷的声音。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转过头,看着律洲拉开窗帘站在阳台上。我有点尴尬,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想问你有没有吃饱。”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吃饱了,所以你可以离开了。”

我觉得这时候的律洲有点奇怪,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偏偏不是真的他,走到房门,他又突然开口,“算了,陪我说说话吧。”

他拉着我走到阳台,抬头望着天空,“星星是不是很漂亮。”

我看着漆黑得一无所有的夜空,噘了噘嘴,“哪有星星,你不要骗我,我又不是瞎子。”

他突然笑起来,两颗小虎牙调皮地露出来,“你是看不到的,因为我的光芒掩盖了所有的星星。”

我无奈地切了一声,第一次见到这么自恋的人。

律洲说摸了摸我的头,“小东西,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我甩开他的手,“你才小东西,我只不过比你小两岁而已。”

他突然很认真地跟我说:“我比你大两岁,理所应当地经历了比你多两年的岁月,我懂得比你多两年的知识,我知道比你多两年的人情世故,所以完全有资格叫你小东西。”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竟然点了点头。

我只是惊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表现出不属于他的成熟,苦苦的味道,似乎是经历过常人不能经历,所以才有不一样的思考,态度,做法。

我在这里的生活平淡地像一杯水,有时候偶尔想起外婆,也会在被窝里偷偷抽泣,忍耐,估计是我最拿得出手的本领,在后来的岁月里,走过诸多风雨,我会反思,这究竟是本领,还是我太胆小。

过了一年,律沂出生了,全家沉浸在幸福里,我也很开心有了一个弟弟,但同时还带着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这一年里,母亲依照外婆的话对我很好,但却少了母女间该有的亲近,我从来也没有奢求过她可以跟其他妈妈一样对待自己的女儿,我很好奇她每次看到我的心情,看着她的眼睛时,总能发现那一闪即逝的恨意,我觉得苦涩,恨我,还是很我的父亲。

而律洲呢,我看的出来,继父对他总有些疏远,我和律洲都明白我们代表的是他们过去失败的婚姻甚至是痛苦的回忆,而律沂才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所以我们很明白自己应该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尽量保持不与他们过分亲密。

当然这是律洲教我的。

一天晚上,我实在睡不着,便到楼下花园走走,忽然看到芭蕉下有人在挖着什么,那背影,孤独伶仃,一眼便知是律洲。我悄悄走过去,他突然回头,我吓得大叫起来。“小点声,默默,我是哥哥。”

“哥,你干嘛呢?”

“给芭蕉松土。”很显然,他在把我当傻子,当然,我知道他不是在给芭蕉松土,有谁在大晚上松土的。可那句话里包含了太多防御与不耐烦,我也不想多问,便嘱咐了他一句,让他早点睡觉。

我回到卧室后,心中十分明了那儿有律洲的秘密,只是在他愿意告诉我之前,我是不会多问的,更不能表现出求知欲,原来不想被一个人讨厌是这样的心情,如履薄冰。这一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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