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水清而静,人自然也静。
林言琛说,世界太嘈杂,总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停留。当时年少轻狂没多在意他这句话,一向温文儒雅的他说这些也不足为奇,我们就像小说里的小情侣一样,男的一表人才,成绩好,品格好,人缘好,不爱说话,书呆子,却异常坚定;女的大大咧咧疯疯癫癫,成绩一般般,梳着马尾,活泼开朗,阳光向上。往常的宋子萱说我总算摊上个能依靠的人,被各种情愫泛滥的花季时刻,我在高中的时候认识了林言琛,然后跟他交往,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时候宋子萱和陆彦成双入对,三个人没事就到处闯祸,是怎么认识林言琛的就不记得了,那些小细节总是很容易忘记,以至于回想的时候总是想不起来。表白的情节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他当时写了封才华横溢的情书给我,之后他又不好意思的拿走了,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但我并没有追究,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再然后到高三的时候,便飞来横祸,我们从此阴阳相隔。
像所有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生一样,我会因为甜蜜感到不知所措,现在回忆那些情节鸡皮疙瘩便掉了一地,什么时候牵的手,什么时候拥抱过,什么时候接过吻,什么时候闹过分手,许许多多,等等等等,花季岁月被这些琐事填满,成为美好的回忆,只不过对于我来说,是铸就伤疤的前提。
当时也有一个很喜欢林言琛的女生叫曹紫,人长得娇小可爱,却异常坚韧,三年来一直不放弃对林言琛展开猛烈的攻势,其实说白了我也没什么所谓,因为当时林言琛的追求者的确是可以排长龙,我吃醋也得找对地方,可是这个妹纸却不能淡定了,高三那年终于开始崩溃,竟然弄到以死相逼那招,当时宋子萱和我在教学楼楼顶跟她对峙,陆彦去找林言琛,曹紫泪流满面的站在那里,我瞬间被麻痹了神经。
她骂得很难听,不过庆幸的是如果她要骂我的父母倒是无所谓,可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污言秽语刺痛了我的神经,让我觉得我才是罪人,她和林言琛才应该终成眷属,第三者是我才对,什么什么他们是小学同学,什么什么她暗恋了林言琛很久,什么什么她的心有多痛,就好像全部都是我的错,但最终是我的错,我在她临线崩溃歇斯底里地喊叫的时候,说出了毫不留情的话,以至于她跳了下去的时候,林言琛去救她也跳了下去的时候,两个人被宣判死亡的时候,我都觉得不是真的。
看吧,多可笑,这多么狗血的小说剧情,可以拍成八点档电视剧了,可是火不火就是个问题。林言琛死后的一个月我都不能自拔,整天以泪洗面,连葬礼都不敢去。紧接着宋子萱和陆彦认为自己也有责任,最后闹不快,陆彦出了国,两个人分手,我高考落榜,再然后就是现在的这个情形,我顿时觉得,我只是个明明有能力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旁观者。
但事实的真相是,潘晓芸知道我恋爱便找来了帮手准备拆散我和林言琛,而那个帮手就是曹紫,我一度认为这是开玩笑,潘晓芸突然发什么神经管我的事,可是她管了。曹紫的父亲欠了潘晓芸很多钱,所以曹紫自导自演然后假戏真做最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就算结果是场校园悲剧,但以潘晓芸的能力很容易就能摆平。当时曹紫跳楼的情景并不是历历在目,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分不清是谁的错了。
我知道这些是在很多年后,可是我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再回想起来时,是愧疚地想去死。
可是为什么林言琛就死了呢,为什么我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呢。
周庄在江苏昆山,旅程并不远,一路上颠颠簸簸来到这里,人却异常轻松,按照地图找到旅店落脚,便开始了为期一个星期的旅行。
入住的时候认识了隔壁的江树,跟我一样是自由作家,只不过他写的是旅游方面的书籍,来周庄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次是路过这里,但会停留比较长一点的时间。
我问他为什么要停留在这里长一点的时间,他说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然后被反问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回答说只是因为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
为什么会累?
被很多事导致。
可是最后不还是要回去吗?早点面对也没什么不好。
这句话让我无话可说。
事实上我是在逃避,一直一直一直都在逃避。
旅途第三天的时候江树来找我告别,事实上我们的话并不是很多,就算是认识也只是点头之交,所以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回来找我,他说想再看看周庄,但想和另一个人观赏。
我应了约,如果是宋子萱的话绝对会当作是一场艳遇,可是我对着江树干净的脸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世界上是有这种一尘不染的人吧,不为世间的肮脏所困,可是当我跟江树说起的时候,他却笑了笑,跟我说其实他是个很肮脏的人。
“为什么说自己肮脏,一般人不会这么说自己吧?”我好奇地瞪着眼睛。
“因为自己的冲动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感觉很内疚,所以觉得自己脏。”江树还是笑着。
“是吗?这点跟我一样。”我有意无意的口气。
“那你会觉得自己脏吗?”
“也许吧,很脏很脏。”说出这些诋毁自己的话,还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他开始沉默,临走前给了他的手机号码给我。
我不介意多交一个朋友,有什么事就发短信给我吧,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还不忘补上一句,你是第一个我遇上的说自己很脏很脏的人。
我是伤过很多人吧,伤了林言琛,伤了曹紫,伤了宋子萱,伤了陆彦,伤了钟文清,伤了李铭溢,或许还有很多很多的人。
江树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可是他的话却让我异常清醒。
就算是伤了人的话,不是可以补偿的吗?就算是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不是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赎罪的吗?我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人,但我还是有能力,便不再去多愁善感了。
拖着行李箱走在一个人的回程中,倒是觉得,什么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