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见识非凡,我等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认出这个蛐蛐罐是天泽斗彩鸡缸杯,不知道四姑娘是怎么认出来的?”翰林院修篆林文辅惊叹。
林文辅的疑惑也是大家的疑惑,包括南离宸,也好奇这丫头年纪轻轻,怎么会鉴赏古物。
慕清芷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前世她为了替南祁渊拉拢汉东世族之吕家,为了接近吕家嫡长孙吕叶轩,投其所好,对古物研究了一个底朝天,所以才认得的。
她不能说啊!
面对大家“殷切”的目光,慕清芷暗自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的看向慕晟:
“七弟,你一向喜欢研究古玩,还曾经在姐姐面前描述过天泽斗彩鸡缸杯的特征,姐姐一直记在心里,没想到,你自己却马虎眼,面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真品视而不见,姐姐也是觉得这罐子与你所说的鸡缸杯十分相似,这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为你说说情。”
“没想到它居然真的是天泽斗彩鸡缸杯!”
“我?”慕晟一头雾水的指着自己,“我曾经跟你提过?”
他怎么没印象。
“提过。”慕清芷肯定的点头,一副十分诚恳又痛心的模样,“你大约是古玩书看太多杂了,也不记得自己看过哪一种古玩了吧,以后切记,学识贵精不贵多,你年纪还小,慢慢学,不要一口气看太多书。”
慕晟乐了。
慕清芷是在夸他吧?
这就很受用了,他大约是真的提过天泽斗彩鸡缸杯这件事的,慕晟立刻应了下来:
“四姐姐提醒的对,以后小弟我一定记住四姐姐的话,读书专精,没错没错,是我说的。”
南离宸坐回席前扶额。
这丫头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慕晟坐回原位,松了一口气,悄悄对慕清芷道:“四姐姐,多谢了啊,今日解救之情,铭记在心!”
慕清芷不置可否,上辈子她因为不相信慕晟这个玩世不恭的弟弟的话,导致了他的惨死,今世如果能帮,她一定会帮。
说起帮忙,方才南离宸突然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她倒是应该感谢一下。
虽然他们前世互相看不习惯,斗得死去活来,但她恩怨分明,南离宸这一次的确帮了她一把。
慕清芷想着,朝南离宸微微颔首,唇角无声的发出两个字:
“多谢。”
南离宸似乎对慕清芷的这两个字非常满意,唇角都难得的翘了起来。
眼角似千年的井泉化开,立体深邃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看得一众闺秀都发了疯。
“我眼睛瞎了吗?摄政王方才是在笑?”
“摄政王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那个慕清芷?如果是,我一定求爹爹对慕家动手!”
“不,我不信,王爷是神仙下凡,神仙是无欲无求的,呜呜呜呜……”
两个当事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方才一个小小的互动,竟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慕秋艳的眼睛都红了,南离宸是她心目中的神啊!
她的神,怎么可以对慕清芷笑?
“老太君,四姐姐还没献礼。”慕秋艳实在克制不住,站出来提醒道。
她要看慕清芷出丑,她一定要看慕清芷出丑!
只有慕清芷出丑了,才能衬托之后她的寿礼是精彩的。
慕清芷看了慕秋艳一眼,虽然不明白这个前世与自己没有太多交集的五妹为何突然发难,但是她倒是喊得恰到好处。
于是她施施然的站了出来,“多谢五妹妹提醒。”
她微微侧身,让春意和另一个婢女上前,将一副绣品徐徐展开,那是一副《松龄鹤寿图》。
老太君一看,倒是比去年那副松柏图顺眼多了,看来还是大有进步的。
慕秋艳噗嗤笑出声,“我当是什么呢,就是一副自己绣的绣品啊,看起来稀松平常不说,还有点乱糟糟的。”
“我瞧着四妹绣得还不错。”慕凌春在一旁轻轻说了一句,可是没人理会。
没有慕婉晴的寿礼那样有名家的加持,没有慕凌春的寿礼那象牙之类的特别配饰,也没有君沐司的赞扬,平平无奇,谁都懒得多看一眼。
老太君也索然无味,摆摆手就示意收起来。
然而南离宸却眉头皱了起来,起身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绣品,语气带着诧异,“绣三层,一层铺色,二层做细,三层寄情,光与色彩统一,四姑娘为何会乱针绣?”
什么绣?
许多人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南离宸一说出口,纷纷交头接耳一片茫然,片刻后,终于想起了这传说中的乱针绣技艺,瞬间沸腾了。
乱针绣啊!
那不是在老一辈绣娘口中提起过的失传的第五大绣法吗?
乱针绣与四大名绣完全不同的地方在于,乱而不杂,密而不堆,技法千种,寄情于线,绣与画完美结合,绣出的作品画绣难分,又被称为“针画。”
老太君十分震惊了,她急忙示意婢女再次重新展开,仔细端详。
果然,仔细一看,这副绣品绣的是乱而有情理,乱而有规则,杂乱之中,却与整体出奇的和谐统一,看久了之后,这绣品上的图案居然跃然布上,青松的针叶似乎在寒风中微微摆动,白鹤似乎在闲庭信步。
乱针绣已失传,年轻一代的闺秀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在老一代的嘴里听说过,也只有老太君这些老一辈的人,还有几位年轻时见过,慕清芷怎么会?
老太君第一时间就推测,慕清芷是不是托宫里什么老嬷嬷做的绣品?
可是如今大夏的宫里,没听说有什么老嬷嬷会乱针绣。
尤其是现在面对着满堂宾客,老太君是不可能提出质疑的,她不但没有质疑,而且还非常高兴的笑出声:
“好,四丫头,这绣品绣得合祖母心意!祖母收下了!”
慕秋艳急了,什么乱针绣,明明看得人眼花缭乱乱七八糟,就因为南离宸一句话,老太君就认下了?
她不甘心!
“什么乱针绣,我只听过苏绣,蜀绣,湘绣,粤绣,这乱针绣是什么野鸡绣法,四姐姐是自己瞎编的!”
“住口!不得无礼!”
老太君大惊失色的打断慕秋艳的话,紧张的看向南离宸。
不出所料,南离宸一张清冷的俊脸,已经犹如大海上翻起的怒潮。
原本沸腾的松茂堂,又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摄政王,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