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依缓出口气起来“妈妈抬举奴婢了,只是嫣笑小姐这每半月一次的七玄琴独奏,奴婢仰慕异常,每每听得流连忘返,实在不舍离去。”
乔妈妈心念一转,自然知道安朝依指的是什么。
嫣笑每半月一次的演奏的确能为自己赚上不少银子,但跟这手掌大小的红宝石相比却是万万不能的。
流光虽不知道安朝依此言是什么意思,却也是个心思灵透的主,见乔妈妈面色有豫,向前一步想要添一把火。木子李那小妮子怎么看都不是个好相与的,别看平常唯唯诺诺的,其实也是个蔫坏的。别人看不出来,她流光可是有着一双火眼晶晶,将这丫头留在嫣笑身边一起给自己找不痛快,还不如早早送走,管她做什么,以绝后患。
流光凑近乔妈妈耳畔,以手掩嘴“这小木丫头买来的身价不过二钱银子,如今算是大大的赚了,这些有钱人不知怎么想的,如今若是拒绝了以后缓过劲来,可是再也没了这赚大钱的机会了,妈妈慎行啊。”
乔妈妈犹豫也只是一下子,东西攥在手里便没有还回去的一说了,那小木丫头琴弹得好是真,可天下会弹琴的多了,大不了花银子出去找个琴技高超的艺师来,有银子什么事办不成?
当下笑眯眯的嘱咐过去“丫头啊,以后这公子就是你的新主子了,要好生伺候了。”想了想又谄媚的凑近女孩“将来大富大贵了,可切莫忘了妈妈我的知遇之恩啊。”
安朝依冲乔妈妈福了一身,本就没指望那妈妈能把到嘴的银子吐出来,提起嫣笑只是想做最后一搏罢了,没有用也是意料之中。
“妈妈容我收拾了东西,去跟嫣笑小姐告个别。”
乔妈妈望向漓若,见男子点头,方用握着宝石的手挥挥“去吧去吧。”
安朝依在房门口敲了两下,见没人应声便自己推门进去,嫣笑此时还坐在榻上望着香炉里的青烟出神。
安朝依心中不忍,七月时自己被北禹靖追捕,多亏到了此地,方有个安身之所。虽然不是馆子里的人有意相救,可人情却是真真的欠下了。嫣笑带自己不错,也是个爽朗的姑娘,如今日日苦等自己的意中人,安朝依却是连告都不敢告诉她,你等的人来不了了。
那就让她等着吧。
“小木?”被惊醒的嫣笑冲女孩叫了一声,声音略微嘶哑,还带着点惶惶不安的惊恐。
安朝依一皱眉,将房门关上,回身到嫣笑身边“小姐?”
“小木,我两个月没来月事了…”
安朝依目瞪口呆,算算日子,正是嫣笑与那楚公子初识的那会。
“小姐未食那安宁丹?”
嫣笑摇摇头。安朝依心中暗骂,安宁丹,安宁丹,未食安宁丹,果然是无法得安宁。
咬咬牙,安朝依握住嫣笑的手“小木刚刚被赎身了,以后怕是伺候不了小姐了。”
嫣笑瞪大了眼,显出些惊慌的模样,安朝依赶紧摸了她手两下安抚“小姐莫怕,我很快就找人把你弄出去。”
嫣笑略微安心,又显出些怀疑的样子,安朝依冲她柔柔一笑,大大的杏眼像星辰一样璀璨“小木离开后小姐便找不到了,又何苦欺骗小姐?”
嫣笑想想也是,便把手抽出来,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个肩宽的檀木盒子,那盒子做工讲究,雕刻精致,一看就不是凡品。嫣笑招招手,待安朝依靠近才发现这盒子四周平缓,除了雕刻的花鸟鱼虫外并无任何凸起,也就是说,这个盒子没有锁孔,扣环。
嫣笑见安朝依面露不解,也不说话,只是将女孩引到自己的方向,在那盒子边角左下二寸的地方轻轻一抠,便斜下来一块四方的木块,原来那木块里面稍薄,与盒子中间有一丝空隙,木块没取下来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空隙里是一小块女子指甲大小的凸起,只见嫣笑将食指与拇指伸进木块的凹槽,向右一拧。
啪嗒——
木盒上面的盖子弹跳而起。
安朝依觉得金灿灿的晃花了自己的眼。
那盒子足有肩宽,成正方形,中空。嫣笑打开盒子的一瞬间,真的是金光闪闪啊…那盒子最上面的一层黄澄澄的一片,金条、金定、金珠、指长的金菩萨、金莲花,满满的一排全是金子。
安朝依张大了嘴,看向嫣笑的目光很是钦佩“小姐是富婆啊…”
嫣笑似是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我从小就跟这一梦馆做事,早就存好了自己赎身的银钱,只是以前离开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安身,如今不同了。”
说着脸上带了丝憧憬的笑意。安朝依心中咯噔一下。
好在嫣笑知道现在正事重要,将第一层从盒子里取出来,第二层便是些翡翠珍珠宝石等稀罕的物什。安朝依看的啧啧咂嘴,心想这么些钱要说是找个地方安身,置办些家产仆人,那还不是跟玩似的?
名妓挣钱啊…这么些家当当嫁妆,哪有男人还记得什么身世清白啊…
不禁想到那个叫流光的,她跟嫣笑人气不相上下,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这么多家当…
“我一青楼女子,即使出得这一梦馆也未必能有容身之处,更何况楚公子尚未回来,我又怎能离开这平安城之内?如今你愿帮我,这对嫣笑来说已是天大的恩惠,又岂能连自己赎身的银两都要姑娘想付?”
嫣笑说着将盒子收拾好,合上,塞到安朝依怀中“我知姑娘必不是山野之人,怕是落难至此,这段时间委屈姑娘做这下人活计,嫣笑心中过意不去,如今姑娘大量,愿助嫣笑脱离苦海,嫣笑无以为报。”
说话间冲安朝依屈身一拜,这是要行大礼,安朝依赶紧扶住,将盒子放到一旁。
“小姐说笑了,子李本是尚阳城内一大户千金,随父亲访友时在花灯节走散,倒也真真是应了落难二字,初到时分恐有生变方才隐瞒,只是如今被人赎走,不知将来还能否有机会与家人想见。”
“定能得见。”
“承小姐吉言。”
安朝依来时便是空手而来,全部家当也在上回确定安全之后天天随身携带,如今说要收拾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等陌九歌过来。
又跟嫣笑在房里磨蹭了半个多时辰,待到乔妈妈遣了三个丫鬟来催未果后,亲自敲门,安朝依才不得不象征性的包了件衣服,跟嫣笑告了别。
“诶呦我的小祖宗可算是出来了,你那点破东西有什么可收拾?难不成伺候人伺候出奴性来舍不得走了?”
安朝依也不气,好脾气的笑笑“可不是舍不得走了?”
乔妈妈撇撇嘴,到底现在是别人的人了,也不在说什么,数落了几句。
“那小公子不言不语跟前面坐着喝了好几杯茶了也不催,妈妈我都看不下去了呦~”
安朝依心里吐槽,没催你催什么,嫖客不急妈妈急…
漓若见女孩还是一身嫩粉的丫鬟衣服,抱着个不大的青色包袱,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心情竟是说不出的好。
放下茶盏,红衣的少年上下打量了几秒,如来时一样不发一语的起身下楼。安朝依朝乔妈妈瞅瞅,见妈妈努嘴,拍拍裙摆,抱着怀里的包袱追上。
少年走到一梦馆正门门口,身形一闪,化成一道红光,不见踪影。
安朝依赶到门口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红光划过,嘴里的喂字还没吐出来。
周围的男男女女指着少年离去的方向惊呼嗟叹,安朝依抱着包袱耸耸肩膀,什么情况?丫鬟不要了银子也不要了?
不要正好。
安朝依刚要转身往回走,红光又是一划,红衣的少年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前。
只见一身红衣似火的少年站在火红的灯笼底下,表情略显懊恼。安朝依张张嘴,最后却是发出一声惊呼。
少年揽着女孩从浮生一梦馆门口晃过,转瞬便到了城南一大户门口。
红庄。
心念流转间,已是将牌匾上的两字在心里嚼来咬去。
红庄产布,布匹颜色艳丽明亮,触感柔润丝滑,常年供应宫里制衣局采用。所以红庄在平安城内不可谓不是一等一的大户。
夜色渐深,红庄却府门高敞,门口的小厮似是等待了许久,见漓若带着个女孩回来也是一愣,急忙迎了过来,询问的目光“漓若公子?”
少年直接走进大门“不用管她。”
“是。”
安朝依委屈啊…不管我是要让我睡大街么。跟着走进府门,红庄的大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紧。果然是在等这个少年回来。
不是说北禹靖来查封的人已经到了吗?这厮怎么还这么悠哉?高宅大户住着,不知道跟红庄有什么关系。
红庄不愧是宫里专供的布料供应商,整个庄子里回廊九曲,杨柳小窗楼,雅致精巧,轻纱小栏杆,整个院子里自成一幅画卷,透着浓浓的南方风情。
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略带嫌弃的从安朝依怀里挑起那个青色的包袱。手指挑了两下,突然拎起,扔给一旁的小厮,抿在一起的浅粉唇瓣轻启,吐出两块冰块“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