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台北有一丝寒气,冻醒了睡梦中的人儿,沈晓琪昨夜迷迷糊糊睡在了地板,此刻醒来,不仅全身酸疼,头更是疼得厉害,很明显是感冒了。
沈晓琪起来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喜欢能把昨夜受的寒驱散,而此时,沈晓琪的电话响了起来,哗哗的水声阻挡了手机的铃声,沈晓琪丝毫没有注意到。
徐浩廷又接着打了两个电话给沈晓琪,还是没有人接听,心里便有点担心了,沈晓琪一个人在台北,去了也不说是为什么,就连宋忠诚也不知道,原本徐浩廷打算打个电话告诉沈晓琪,自己今天下午人就到台北了,沈总让他负责东都的一个案子,正好也嘱咐他看管好沈晓琪,徐浩廷想,沈晓琪知道了一定乐坏了,此刻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却不接电话了。
是因为昨晚的话,伤到她了吗?……徐浩廷有点过意不去。
从浴室出来的沈晓琪,换了条连衣长裙,外面套了件外套,拿起钱包便出了酒店。
踏在台北市的街头,沈晓琪一点也感觉不到当年的熟悉感,可能是变化太大了。
看到街边贴着的广告,沈晓琪愣了一下,上面写着贺霆宇今晚有一场演出,说实话,沈晓琪很想去听那场音乐会,可是她害怕,害怕再次看到贺霆宇那冰冷,仇恨的目光,那种眼神,会让沈晓琪感觉自己被打入了十八层炼狱。
贺霆宇在为今晚的演奏会做准备,除了交响乐合奏还有他的小提琴独奏,而独奏的歌曲却到现在也没有定下,其实只要随便选一首曲子便可以了,可是贺霆宇今天似乎有点不在状态,不管是哪首乐曲,练习的时候贺霆宇都不满意,就连一旁的蓝蝶菲看着也着急,离演出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了,可是首席却连乐曲也还没选定。
贺霆宇放下手中的小提琴,目光越来越黯,其实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几年了,贺霆宇以为自己缺失了一份感情的琴声可以因为自己过人的琴技所忽略,却发现,原来最过不去的那道坎,就是自己。
沉默间,贺霆宇又想起了沈晓琪,那个十三岁的沈晓琪,那张无邪笑容,就像一个向日葵的精灵。
十七岁的沈晓琪,耍赖的跟着他后面,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母亲的恨,也算是让自己从恨中解脱,明明已经决定,好好地去爱了,可是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贺霆宇的心再次被冰封,直到现在,贺霆宇更加痛恨的其实是自己,他心里明明清楚沈晓琪一直以来只是个孩子,可是贺霆宇却把对她母亲的恨意,全部强加在了她的身上,沈晓琪是无辜的,可是贺霆宇的痛苦又有谁能理解与包容。
贺霆宇忽然想起多年前,曾为了沈晓琪做过一首曲子,贺霆宇忽然很想要演奏它,就是飞奔了出去,全公司的人都被贺霆宇急死了,任谁也喊不住贺霆宇的脚步。
贺霆宇并没有往现在的住处去,而是去了那栋已经空了很多年的别墅,这是妈妈留给他的家,可是他却从未在那个豪华的别墅里感受到过家的温暖,除了那个有沈晓琪的夏天。
当初搬家的时候,贺霆宇什么也没带走,只带走了一些衣物,剩下的所有的过去,贺霆宇都让它们留在了那栋别墅里,一起存封起来。
沈晓琪游玩了一天,越来越觉得无力,她还想去一个地方,她想去看看曾经和贺霆宇有美好回忆的那个地方,所以她来了。
此刻,她站在别墅的前面,凝望着这栋已经毫无生气的空壳,贺霆宇果然搬家了,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沈晓琪看到那年她无数次爬过的那个阳台,现在紧闭着,而且那个落地窗再也不会为她打开了,别墅周围被很多植物攀爬着,杂草从生,外面的铁栏栅漆都退掉了,也生了一层铁锈。这一切都仿佛在告诉沈晓琪,别妄想了,你渴望的曾经再也回不来了……
是啊,妈妈死的那一刻,贺霆宇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回不去了,又何况是物是人非的今天……
沈晓琪想走近一点再看看仔细,却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晓琪?!”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素雅,语气温柔又带点惊讶。
沈晓琪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一张略带惊讶,又欢喜得美丽妇女。
“晓琪,真的是你!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和你舅舅?”这个女人是沈晓琪的舅妈,一个永远温柔,不卑不亢的女子。
“舅妈,我才来。”沈晓琪原本并没有打算去拜访舅舅舅妈,现在却正好被撞见了。
“晓琪,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刚才还有点不敢叫,快去家里坐坐,你舅舅一定想你了。”舅妈满面笑容的说。
家……沈晓琪仿佛抓到关键字一样的在思考,她心里从来不把那个地方当家,至少是在外婆去世后……
沈晓琪看着舅母美丽的脸庞也捎带上了岁月的皱纹,没有再说什么,随着舅母去了。
沈晓琪刚离开,一辆车飞速地停在了别墅门口,贺霆宇迈着大步走向别墅内,别墅很久没有人打理了,显得杂乱,屋内也满是灰尘,所有房间的摆设都没有变,客厅里,当年沈晓琪留下的公仔还在那里,贺霆宇曾经把它们全部丢了出去,可是莉莎全都一个个捡了回来,她知道他是舍不得的。
贺霆宇很快找到了那些乐曲,只是乐谱上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贺霆宇轻轻掸了掸,看着这些熟悉的笔记,那些动人的音符就仿佛跳进了贺霆宇的耳朵,让他有一种强烈的心动感,好想马上就演奏一次,感受着迷人的过往。
捏着乐谱,贺霆宇舒心一笑。
“天辉,你看谁来了!”姚淑琴拉着沈晓琪的手走进了别墅大门。
这栋别墅离贺霆宇的那栋只有两三分钟路程,同在一个别墅区。
叶天辉听到自己妻子的声音,从书房里慢慢走出来,当他看到姚淑琴手中拉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妙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多年没见的外甥女沈晓琪时,着实惊讶。
不过惊讶之色只是一瞬间便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晓琪来了?!”叶天辉不冷不淡地说着。
“舅舅。”沈晓琪早就料到叶天辉会是这种态度,也就无所谓了,随口叫了声舅舅。
“晓琪,不要傻站着呀,快到里面坐,晚上你睡哪里?外面不安全,还是回来家里睡吧。”舅妈依旧热心地说着,沈晓琪才发现,这么多年来舅妈变了很多。
姚淑琴这一生没法生养,年轻时候的她总是比别人清高一分,从不争抢,从不对人过分热情或者过分冷淡,总是把握的刚刚好,才让叶天辉如此着迷,宁愿为了她不要了孩子。而即将五十的姚淑琴似乎变了,话多了,也对人热情不少,也许是因为年龄大了,却没有孩子,心中总会孤独的。
想到这,沈晓琪不再拒绝姚淑琴,而是对她温暖的一笑。无论怎么说,姚淑琴对沈晓琪一直是不错的。
在沙发上坐下,姚淑琴亲自泡了一杯茶给沈晓琪说道:“年轻人喜欢喝咖啡,可是咖啡总归是不健康,还是喝点茶吧,晓琪?”
沈晓琪没有意见,只是惊讶姚淑琴会亲自泡茶给自己,这么大的别墅一个佣人也没有吗?
姚淑琴似乎看出了沈晓琪的好奇,于是笑着解释道:“我和你舅舅年龄大了,不能再总是不动,很多事情得自己起来做,否则以后老了,人就真的不行了。这里的佣人,我只让她们偶尔来打扫一下屋子。”其实姚淑琴不用解释,只是她总想对一个人这样子说说,好像这样说着,其实是那个人在关心她。
沈晓琪了然地点了点头,仿佛感受到了姚淑琴这些年的孤独,无儿无女的她,应该很煎熬吧。
这时,叶天辉也从楼上下来了,坐在沙发上,沉默着,让沈晓琪瞬间陷入了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姚淑琴发现气氛的不对劲,于是马上开口道:“晓琪,今晚不要走了,陪陪舅母可好?”
沈晓琪立刻想起酒店里还放着海鸥,刚想开口拒绝,看到姚淑琴满脸的期待又瞬间狠不下这个心,于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姚淑琴马上笑开了颜,而叶天辉却一直冷着脸,什么也不表示,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姚淑琴显然不管叶天辉的想法,继续问道:“那晓琪,晚上和舅母一起去听演奏会吧,我买了两张票,你舅舅不愿去,不如你和我一样去吧。”
沈晓琪听到“演奏会”三个字,心跳漏了半拍,脑海中是贺霆宇拉小提琴时优美的身段。
见沈晓琪不说话,姚淑琴又补充道:“晓琪,今晚还有贺霆宇的独奏哦,你忘了吗?小时候你不是经常去找你的霆宇哥哥玩吗?……你不愿意吗?”姚淑琴说到最后有点失望,她多想也有一个女儿,然后像其他的贵太太一样,牵着漂亮的女儿出入那些场合,而不是永远和她丈夫或者她一个人。
“没有啦,我很想去。”沈晓琪是真的很想去,但是她不敢去,原本想要拒绝,可是姚淑琴失望的语气还是成功让沈晓琪心软了。
“太好了,晓琪,谢谢你。”姚淑琴似乎感觉自己的心愿在被慢慢实现,就算是一次的满足也很好了,姚淑琴真的很开心。
沈晓琪看到姚淑琴那么开心,也会心地笑了,无意间看了一眼叶天辉,发现叶天辉也在看着她,眼神却那么复杂,叶天辉很快转开了头,沈晓琪也不知所云的转开头,继续跟姚淑琴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