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肖念与安钧禧在一起之后第一次置气,任安钧禧如何道歉,如何挖空心思哄她,她就是咬着不松口、不点头。
期末考结束,学校组织大家参加三下乡活动,原本她是并不打算参加的,因着近日来与安钧禧关系弄得有些僵持,她便也报了名。
临出行时这天,她早早起来给两人做早餐。昨晚上凌晨一点,安钧禧拖着踉跄的步子,浑身弥散着烟酒与香水气息使劲捶打着大门,肖念睡眼朦胧地打开门,被他一身的酒气熏了个半死。
安钧禧极少这么晚回家,更别提还醉得这样一塌糊涂,肖念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反应过甚了。
“念念,念念……你别不理我。念念。”
安钧禧醉得像摊难泥,肖念不知道他是如何自己一人搭电梯上来的,但索性他只是酒醉,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腰间收紧的双手,身后坚实的胸膛将肖念的思绪拉回现实,她嫩白的双手附上他宽大而干燥的双手。
“安钧禧,以后别那么晚回来了,我害怕。”
肖念极少露出怯弱与无助。安钧禧下巴抵着她的头,声音里有夹杂着一丝哀怨:“为何要瞒着我报了三下乡?”
肖念身子一震,她几乎忘记自己冲动之下,瞒着安钧禧报名参加了为期半个月的三下乡活动。
“这事,是我不对,但是你当时确实惹恼了我,我只是去半个月,很快就会回来。”肖念转过身来,飞快地在他嘴上轻啄了一下。
“这点福利就想求得原谅?”
安钧禧眼底一片情潮,绵软的唇便紧紧吻上肖念的。
肖念最终还是在八点五十九分到达校门,挥手告别安钧禧,上了学校大巴,让肖念惊诧的是竟然看到了乔翰阳,他穿着一身纯白色的polo衫,头发剪短了些,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蝇眼墨镜,将他的脸遮了大半。
“肖念。”
谢莹玉扬着嗓子一吼,乔翰阳便醒了,隔着墨镜看到肖念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她没有和他打招呼,越过他向着谢莹玉走去。
不知为何,乔翰阳觉得心里堵得慌,她这是在疏远他吗?她在和安钧禧确立关系之后,乔翰阳就再也没在图书馆里见过她了。
乔翰阳不想承认,现在的自己就像被灌了一大碗的陈醋,酸气漫过他的喉咙,直逼他的大脑。
车子缓缓启动,肖念望着站在黑色宝马车旁的安钧禧,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过头来。谢莹玉很聒噪,嘴里不停地在说些什么,可肖念却没有心思听。
“乔翰阳在看我们。”谢莹玉的话终于引起了肖念的注意,她顺着谢莹玉所指的方向望去,正好扑捉到乔翰阳的眼神。
四目相对时,肖念目光平静而坦然,乔翰阳忽然就释怀了,这样正好,绝了他的念想,放过大家,也给自己一条生路。
乔翰阳因何而参加这个三下乡活动,肖念甚至不用动脑便可知道。
“谢莹玉,不要总在我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肖念,你这样的人太精明,真是太让人嫉妒了。”
“你喜欢乔翰阳,大可正大光明地去追,没有必一定要让他看到我与安钧禧的甜蜜,进而受伤。”
谢莹玉终于脸色微变,她的父亲与乔翰阳的父亲同是安氏员工,从小在一个家属院里长大,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只是乔翰阳对她从未动过心。
肖念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的爱情总是要从第三个人身上找平衡,谢莹玉是如此,秦瑶画是如此,苏小念也是如此。
车子行驶了六个小时,终于在一个小镇上停下,肖念觉得自己被颠得胃里发酸,一下车,她就干呕起来,四下里又找不到可以吐的垃圾桶,一边压抑着想吐的冲动,一边翻手袋企图找到任何可以装呕吐物的东西。
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直接吐到地上时,有人递给他一个红色塑料袋,她顾不上说感谢,接过袋子就狂吐了起来。
将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后,肖念才觉得舒坦许多。一抬头,乔翰阳担忧的眼神便撞了进来。肖念冲他虚弱地笑笑:“谢谢。”
将袋子收拢绑好,肖念又开始有些发愁,手里的污秽物她不知该扔去哪,便只能捏着带子,向镇上的村民打听。
村民像看怪物似地看着肖念,在他们的习惯里,垃圾只要往路边一扔就行,哪里会有人提着个垃圾袋四处向人打听该往哪儿扔。
“跟我来。”最终还是乔翰阳走了过来给肖念解围。
她跟着乔翰阳七弯八拐地找到一座小型的由转头砌起的垃圾池,里面垃圾堆得老高,臭气熏天,垃圾池边缘还有一个浑身黝黑,裸露这上身,头发披散的乞丐正在翻弄着垃圾。
肖念胃里又开始翻腾,她隔着衣料揉了揉肚子,终究没能压住呕吐,酸水漫过喉咙时带来巨大痛楚。
乔翰阳看着心疼,想把肖念拉走,却又想起肖念刚刚的执着,她习惯了有垃圾筒的生活,她不会当街大吐。
肖念吐了好一阵,最后实在吐不出任何东西了,才拿了纸巾将嘴擦净,然后快速转身跑着离去。
“我是不是太过娇生惯养了?”肖念脸色苍白。
“有点吧。我从不知道你竟然会晕车。”乔翰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与自在。
“说实在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呵呵。”
七月的阳光,猛烈而直接,小镇上的旅馆并不大,学校组织了二十人左右的队伍,领队老师是个年纪不大的男老师。
他第一次带队,十分紧张,特别是在肖念颠簸呕吐之时,他吓得整个人直冒冷汗。肖念归队后,男老师面色竟比肖念还要惨白。
“顾老师,我没事。”肖念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抚一下年轻老师的忐忑不安。
终于老师的紧张的神经有所松弛,他按照原先计划联系了当地的接待人员,在接待人员的安排下住进来了当地一所中学的初三学生宿舍,十二人一间的小房,因为女生人少,便安排了四人住一间。
这样的宿舍群体生活是肖念第一次感受到,与她同住的另外三个女生除去谢莹玉是她认识的,另两个都是第一次见面。
一个是来东北的女孩章澜,她并不像北方人那样粗壮,只是相对南方女生高了许多,身材却很是纤细。
另外一个女孩来自江南水乡,名字也取得很美,苏皖烟,她长得娇小玲珑,五官精致得如瓷娃娃。
肤质如玉,巧笑嫣然。这是肖念对苏皖烟第一印象的评价,只是后来,接触久了她才知道,苏皖烟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魔女,什么温婉娴静,都与她毫无关系。
说来也奇怪,东北姑娘章澜说话总是细声细气,做事更是慢条斯理。而江南水乡姑娘苏皖烟则行事大大咧咧,不出声还能装装淑女,一出声就完全能让你觉得头疼,她不但性格大大咧咧,嘴上的粗话更是犹如口头禅,一口一个你大爷的,还总是以老娘自称。
他们被安排到不同的乡村开展知识普及宣传工作,但到了晚上都会回到镇里休息。
这天肖念与苏皖烟结合了隔壁的江月、李莲花一块到沙头村做知识宣传活动。
四个女生坐着镇里安排的一辆小面包车,带着两箱宣传图册,大家都被晒黑了不少,苏皖烟不再肤白如玉,却依旧笑得乐呵呵的,似乎不知疲倦为何物。
小面包开了一个小时,进入了一条黄泥土铺就的道路,行过之处扬起阵阵尘土,肖念坐在窗边,本是开车窗户透气的,猝不及防地被沙土落了一脸,她双手并用地将车窗给关上,前面的司机却以为她是要开窗,连忙出声:“小姑娘啊,这里尘土大,可别开窗户啊,一会弄了你满头土可就难受了。”
话音才落,其余的三个女孩一阵哄笑,肖念白了眼苏皖烟,接过她递过来的湿纸巾,撕开包装,清理起自己被散了一脸灰尘的脸。
司机不明就里地匆匆头一看,这才知道刚刚肖念是关窗,他看着肖念擦拭了一半的脸,也是忍俊不禁。
一路上,除去这个小插曲,倒也还算顺利,村长领着头,站在村口接见了他们。司机在将他们送到目的地后,又帮着她们把宣传册送到村长办公室后,便离开了。
苏皖烟作为小组的组长,主动与村长攀谈,详细地将他们的工作计划告诉了村长,要求村长将村民集中在晒谷场上。
村长却面露难色,迟迟不发通知。肖念又想起刚刚在村口见到的情景,似乎与他们在其他村里所见不同。
其他的村里,知道有人来做科普文化只是宣传,都是争相站在村门口翘首以盼,男男女女的好不热闹,唯独这一次,除村长外,便只见到几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和一些面色土黄的孩子。
“村长,我们刚刚进来时,好像并没有看到妇女和年轻力壮的青年,是不是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肖念记得自己之前查过资料,一些农村因为太过落后,年轻一辈的人便背井离乡,去大城市里打工挣钱,也许这沙头村便是这样的一个农村。
“哎,早些年是年轻人外出打工,妇人还是留在家里种田带孩子,这些年,妇女也开始到外边打工,所以家里便只剩下了年老的老人和孩子。一些打工挣了些钱的人家,便直接搬去了城里,现在我们沙头村总共不过十户人家,最多的就是老人,孩子也见不了几人了。”
肖念看着脚下整整两箱的宣传册,愣在了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