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轻别意中人(四)
当时轻别意中人(四)

那是一种怎样的景象?曲颂头皮忽然炸开,浑身也不知从哪里获得的力量,一跃而起,往那树梢上掠去。他的轻功本就不凡,又在那几年的逃亡躲藏时练了出来,现在却更快了。甚至比那一次在黄河边上被十几人追杀时还快。但他却仿似没有察觉,只一个劲儿地往前去。往那声音传来的反方向去。

他不敢回头,因为在他动的那一瞬,那种奇特的响动便又响了起来。现在,这声音已成为了他的催命符。

那是一个巨大的蚁群。

巨大的如同海潮一般的蚁群,它们在那里一往无前地行进着。黑色的浪潮一波一波地涌来,向着前方,向着那树冠之上。那里传来最美味的食物的馨香,那里有血的气息。

转眼间,蚁群已经抵达刚刚曲颂所在的地方,闻到血的气息,那蚁群显然更加骚动不安了。现在,曲颂已经略开了二三十丈。他在二三十丈外的一个大树上,正在往前掠去。

他很快,但是蚁群也不慢。那一群黑压压的蚂蚁,竟然分成了两队,一队继续在地面上追赶,而另一队却径直往树上追去。

往树上追去的那一队蚂蚁并不会飞,但他们确实比会飞的蚂蚁还可怕:每每到了树梢的尽头,他们便自发地搭起了长桥,一只踩在另一只身上,竟然就那么度过了去。荆山密林之中的树不可谓不高大,其枝叶繁茂难以言述。但两棵相邻的树之间的间距却的确不大,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可怕的蚂蚁能够这样子肆无忌惮地去追曲颂的原因。

曲颂仍旧在树梢上发力狂奔着,但他也开始觉得有些苦涩了。究竟是为什么,他洛阳贵公子要到荒芜的荆山来,他心里清楚得很。

是不是就像他母亲说的一样,鹤顶红就是祸水,与他一相见就是要祸害他终身的祸水?可是即使是这样,那又如何?世间一切有情类,谁逃得过?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他的劫难。

他在劫难逃。

他知道,他洛阳曲颂曲公子,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虽然他已经逃出了密林,虽然他已经见到了阳光。那么绚烂那么温暖的阳光。他想他只能往前踏出这一步,因为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

曲颂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惊起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只白鸟。他注视着那只飞起的白鸟,在阳光下模糊而更加神秘,甚至看不清轮廓。白鸟转瞬间已经飞远,只剩下了白鸟那格外亮格外黑的眼睛烙在了曲颂心头。

那如同世上最美的女子的眼睛。

曲颂叹了一口气,往前一迈,掉下了万丈深渊。

蚁群已经退回了那不知有多广袤的密林,悬崖上一片静谧。在那悬崖之下,深渊之上,有云雾缭绕,衬得这青山绿树恍如仙境。远处飞来了一只巨大的白鸟,眼眸黑亮如星。不知为何,它飞到这深渊之上就不再向前,只是徘徊悲鸣不止。

昕雨楼中。

鹤顶红将从花园里拾来的白色羽毛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回到房间。独自坐了很久,她忽然站起身来,打开机关走到密室里。她开始配药,她决心要配出一味史无前例的毒药。但她的手却已经开始发抖,她已经拿捏不好配料的用量和分寸。

她知道她已经不再是鹤顶红了。

可她必须是鹤顶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鹤顶红终于稳住了手,她将从头开始。只是当她分好药材之后,眼泪却簌簌滚落,带着胭脂的眼泪转瞬间便将衣襟染成一片艳丽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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