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安静静地站在门前。他听见上官佳人终于肯开口说话，眼中有了一些一闪即逝的光采。他吩咐万廷道：“去请曲公子来万花楼一聚。”

听见万廷的禀告，曲颂坐在主位上，眉头一挑：“万花楼？”，神采与许世安极像。他站起身来，挥手屏退了要跟上来的下人，说：“如此看来，这上官佳人怕是过几年也要进昕雨楼了。”然而当他随着万廷到达万花楼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上官佳人。他的神色变得极其难以捉摸，他问向那个和他相像到了一定程度的男子：“她就这么不想看见我？”许世安听他这么问，仿佛是早已预料到的，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道：“五年前的碧桃之乱，究竟发生了什么？”曲颂听他提到碧桃之乱，忽然极其痛苦地蜷下身去，五官渐渐扭曲变形，那种疼痛，仿佛是比忘情蛊更让他痛苦的东西。只是任凭他如何痛苦，许世安并不说话，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好奇，他想要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要知道是什么让上官佳人心如死灰。他要救她，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一滴地寂灭了自己的生机，他不能让她死，更不能看着她死。只要能救她，能救活她的心，那么不管要揭多少人的伤疤他都不管。他所求的，只是这个女子安好。

过了很久，曲颂才缓和了脸色。他看见许世安变得冷漠的表情，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亮光，他盯着许世安说：“她出事了？”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许世安盯着曲颂看了很久，终于缓缓点头，道：“生死未卜。”曲颂讶异地站了起来，问道：“那她在哪里？”许世安道：“在房间里，正请了大夫来。”曲颂点点头，只是脸色却渐渐冷了下去，他阴郁的问许世安：“你可知道是谁下的手？”许世安说：“我并不认识他们。”曲颂再问道：“人呢？”许世安对着万廷点点头，于是他走到曲颂的面前，施了一礼后道：“曲公子请跟我来。”

再次回到万花楼的时候，曲颂比之前更为颓丧沉默，不久前因为许世安的到来而重新焕发的神采，再一次消耗殆尽。许世安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沉默的男子一言不发。曲颂看着许世安，问道：“她在哪里？”许世安举目示意万廷，只见万廷点点头，便引着曲颂去了红衣的房间。

看着万廷退出房间已经走远，曲颂不顾坐在床沿的自言自语的红衣，也坐在了床边，对着躺着的女子说：“刚刚万廷带我去看了那两个要杀你的人。”但是上官佳人并不理会他，仍旧睁着无神的双眼，呆望着天花板。红衣听见响动，抬起脸来也是一脸的淡然，她对着曲颂施了一礼，便要退了出去。曲颂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红衣又再度礼了一礼，道：“奴叫红衣。”曲颂却不依，又道：“我问的是你在进昕雨楼之前的名字。”红衣身形一滞，像是终于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有些动容，却又平静地说：“奴在进昕雨楼之前的名字，奴已经忘记了。红衣是江大人赐的名，奴受江大人救命之恩，不愿再做他想。”曲颂听得她这样讲，却只得沉默，像是想起了那些痛了他们一生的往事。红衣也不催他，因为他一直跟着沈君，已经习惯这样长时间的沉默。等曲颂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红衣还站在那里，随意地挥手让她离开，又转身看着上官佳人。

他说：“万廷带我去看了要杀你的那两个人，你猜我看见了谁？我看见了韩燕儿。就是五年前跟她爹娘一起出来的那个韩家的小丫头，跟红衣她们还玩儿过好一阵呢！真是没想到，我们的记性还这么好，五年前的出现过的人，居然还都认得出来。但话说回来，究竟是我们记性好还是五年前出现过的人所剩不多，确实不好分辨了。那样一场大乱毕竟会死很多很多人。说起来，真没想到，韩燕儿居然还活着，而且还长成了个挺好看的女孩子。能伤到你，虽然是你不想还手，但毕竟也是有长进了的。对了，跟在韩燕儿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长的挺像萧劲的，就是那个横练十三太保，揽月的金钗都只能在他身上留下白点子的男人。是不是他家里人啊？”说到这里，曲颂特地顿了顿，他看着上官佳人惨白的脸色，看着她失神的双眼，忽然心头涌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他怒道：“你这样躺在床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样就能有人怜惜你了么？你以为这样李舒怀就能回来么？你以为你死了，就什么都了了么？！”

听见“李舒怀”三个字，上官佳人目光忽然闪动，眼中也渐渐有了神采。像是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似的，她有些讶异地低声道：“曲颂？”曲颂听她终于开口，又怒喝道：“上官佳人，你到底要怎么样？！”她却没有听到他怒喝，反而在心里慢慢梳理他刚刚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又过了半晌，她突然开口道：“我没有...”声音是干涩的，有些喑哑。她又说道：“我没有...我没有想要舒怀回来...我没有要别人怜惜我...我真的没有...”这样说着，竟是要哭出来了的形容。

门外的许世安再也按捺不住，冲进去推开了曲颂。他把上官佳人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他抱着上官佳人，却不小心触到了她的伤处，她蹙着眉头，嘴里“咝...”的一声，竟然还是忘了说“疼”。听她痛的呻吟，许世安连忙松手，把轻轻地她放在床上，安慰道：“没事，你好好睡睡，睡醒了一切都好了。”听他这样保证，上官佳人方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