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安看着李舒晔，知道他已经完了。他想，宁国大约也该完了。于是他也起身，想要去追离开了的上官佳人。但李舒晔却拉住了他，他问许世安：“她走的时候，有没有提到过我？”许世安掰开他的手，说：“有。她说，她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说完，他拂袖离开。

究竟要怎样才能算是爱一个人呢？

看着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上官佳人，张敏不由得有些怔忡。隔着一堵墙，她听见他们把那些纷繁的往事一点一点拿出来对峙，像是要把她所有的一切华美都撕开来。

他不爱她了。

她早就应该知道的。若是他还爱她，怎么会娶了武德公主？又怎么会把她晾在风雨之中，与他人欢好？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只是有的时候，她还是会以为，只要抓住了他，总有一天能够抓住他的心。那些旧情，总会有被想起的一天。死灰，也能够复燃。虽然到最后，这样的努力也不过是徒劳。

武德公主说她不懂得什么是爱，那么自己呢？自己又懂不懂得？年少的时候，是真的爱着他吗？

许世安也走了。

等到他们都已经离去的时候，张敏想自己也该走了。打点好行李，她发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要与她的夫君作别。不论他的眼里，究竟有没有她这么个人。

推开门，张敏觉得暖阁中的温度已经有一些刺骨。她看见李舒晔仍旧倒在桌上酣睡，一副醉意不减的形容。然而她知道，他已经清醒了。

“我要走了。”张敏柔柔的音调未改，偏偏不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反而是这样一句。满满的离情别意。李舒晔听她这么说，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儿。她站在他的面前，像冬日里的阳光，柔和却没有温度。也许他不该问的，因为他的心里记挂着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他还是要问：“为什么？”情爱中的事，原本是是非非就没有答案，更遑论为什么。只是他偏偏就要问，他知道一些，却不知道另一些。

张敏笑笑，凉薄的笑意恍惚间有些像是武德公主。她看着她的夫君，看着这个曾经的英雄，说：“我爱的人，是个大英雄。你曾经是，但现在已经不是。”李舒晔听她说完，也不知道有没有放进心里，只是埋下头继续酣睡。也许在梦里，他可以看见那个锦衣烈火的女子。那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的妻子。

在梦里，他看见那个女子纵马而来，一枝长鞭舞得猎猎，扬起的疾风刮落了枝头的红色梅花。他飞身上马，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着笑意，说：“郡主好厉害的鞭法，是要把这片梅林毁了吗？”被他揽在了怀里，她的眼中也浮起了一层雾蒙蒙的笑意，她说：“反正我以后是不能上战场了，这片林子没了我来看着，也不必再留着了。”

他低头注视着那个女子，纤长的睫毛上挂着一粒雪珠儿，格外惹人怜爱。于是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抚过她的眼睛，温柔地说：“郡主若是喜欢，我便是把这片梅林都迁回长安，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