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对这个小童的兴趣越来越大了，对他勾勾手指，结果换来一个白眼。

心里一乐，这个小童当真有意思！

“这是你徒弟？”楚沐说到，“真有意思。”

宋怀笑着叹气，没好气的说到:“你只不过是看我吃瘪高兴罢了。”随即叫到那个小童:“安儿，过来，见过楚阁主。”

小童把扫把拿好，乖巧的走到楚沐面前乖巧的稚声稚气的说:“见过楚阁主。”

楚沐点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也一并乖巧的回答:“姓宫名青久，师父喜欢叫我安儿。”

“你取的？”楚沐看向宋怀。

宋怀继续喝茶，没了小点心的宋怀有些失落，“海贼窝里救出来的，当时见他安静得紧，我又不会取名，便安儿安儿的叫习惯了，觉得是个好名字也没有改，安静安乐安康，也是个挺好的寓意。”他似乎想起什么，说话声变得小了很多:“青久，是一位故友取的。”

楚沐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宋怀早就盯上了自己，从宋怀的话里得到的信息很多，这艘鬼船是前朝遗物，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上过船的人只活下来七人，说明这个世界只有七个人懂得这艘船的维修，动力和如何开动，宋怀很可能是七人之一，不过前朝覆灭已经上百年，宋怀若是前朝人……活下来不太可能，眼前这个人看样子也不过二三十来岁，生的俊俏，神态锐利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利剑，知道的还多，如此人物，放在当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公子哥，他谋划这么大一个局，赌上的这艘船的命运，需要时间，也需要机会，宋怀好像早已算好这一切的巧合才在这里遇到楚沐，这个局太大了，宋怀有运气，也有野心跟信心才得到想要的结果，但是他未免猜的太准了。

“你还真的是难以猜透。”楚沐说，现在的局势已经不能更改，二哥，宿离跟彦夙没有危险，白衍对他奋不顾身，冥冥之中他已经跟白衍站在了一起，或许因为是白衍这种人格，所以天枢院跟崇亲王才愿意搭上同一条船吧。

宋怀笑着，客气的拱拱手:“彼此彼此。”

这边在和谐的喝着茶聊天，宫青久拿着跟他差不多高的扫把在打扫这个房间，小孩子天赋很好，但是没有修炼。

“你不打算教他点什么？”楚沐说到。

“我？我可教不来，反正又不入世，我能护着他。”宋怀说到，“他现在已经够烦的了，天天催我按时吃药按时吃饭按时起床还要在他打扫房间的时候不要占地方，不然他不好打扫又要骂我一顿，一点都不懂尊老爱幼，我还是个瞎子，还天天嫌弃我，这小孩子长大了都这样吗？”

宫青久在不远处冷不丁并且没有感情的说到:“那还不是因为师父您身体不好，又瞎又懒又穷，还喜欢偷吃甜食，不听药师大人的话，您的眼睛可能这辈子都好不起来了。”

宋怀气到了，无奈的笑着，指着宫青久:“你你你！你怎么能如此说为师？！”又看向楚沐:“你看看，我就说他天天嫌弃我吧？”

宫青久又接道:“安儿才不敢嫌弃您呢，安儿还想着让师父护一辈子的。”

这师徒互相斗嘴还挺有意思的？楚沐心里非常开心，甚至雀跃到想笑出声。

楚沐想着有机会自己也收个小徒弟玩玩，这样子每天都不会无聊了。

转念一想，他大哥有楚澄带，二哥带着彦夙，白衍也带着白淇，如今又遇到一个宋怀带着宫青久，除了裴砚书那个二货天天逗沈清梧玩比较不一样，就只有他楚沐孤身一人。

原来一直自己都是一个人呀……是时候养个徒弟了。

楚沐心里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楚阁主，您的这位……好像要醒了。”宫青久打扫到白衍脚下时对楚沐唤了一声。

楚沐赶紧过去查看白衍的情况，又不敢碰他。

白衍现在双眼充满杀气，血丝布满了眼眶，像是一个红眼睛的杀神一般，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还有冷汗流下来，情况有些不对。

“你先去你师父那边。”楚沐对宫青久说到，宫青久听话的跑到了宋怀那边，宋怀把他抱在怀里。

宋怀看到白衍这个样子说到:“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以往的人在梦魇里不会这么久，应该不到半柱香是死是疯早已知晓，这位……却现在还没出来。”

宋怀也没见过的情况吗？楚沐不由得担心，白衍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大概猜得到白衍以前怎么活下来的，但是鬼船梦魇这个东西跟他的心魔有点相似，楚沐每次心魔就会发疯，白衍这个状况不像要醒，而是像要疯。

“不如……你叫叫他？”宋怀捏着下巴说到。

对！能叫醒！心魔也是，有几率唤醒！楚沐以前都是他母亲在唤他，他可以试试！

“阿衍……？阿衍……”楚沐低声说到，靠近白衍，非常近，问到了白衍身上安神的檀香。

楚沐盯着白衍，从他皱起的的眉目，长长的睫毛，秀气精致的鼻子，薄唇，喉结……最后目光还是回到了他无神的眼睛。

楚沐看着他的眼睛，左手搭在他肩上，右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

“阿衍，阿衍不怕，我在。”楚沐说到，“阿衍的所有我都能护着，不会失去什么，你要清醒过来，我信你。”

白衍手指动了动，突然抬手抓住了楚沐抚在他脸上的手，但是他的眼神还是无神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意识还在梦魇里！

白衍声音沙哑喃喃道:“想……我想……要……”

没说完眉头皱的更紧了。

楚沐的手抽不开，被紧紧的抓住了。

宋怀见到这个情况，本来还想看下去，宫青久拉着他离开了，这个场合不适合有人待在这里。

一个大房间，只剩下两个人，一个人清醒，一个人处于梦魇。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楚沐着急了，白衍想要什么他不知道！他在梦魇里看到了什么他不知道！

白衍呼吸越来越重，死力抓着楚沐的手仿佛要把手捏碎！

“嘶……”楚沐痛到倒吸一口气，他右手还有伤！

“阿衍！！！”楚沐闭着眼睛，另一只手将白衍的头压下来，正好额头对额头！

白衍的呼吸依旧不能平静下来，楚沐已经觉得听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楚沐想把手抽出来，白衍就拼命拉住他！右手伤口被拉扯到了！痛到整个肩已经麻了！

阿衍！阿衍！阿衍！楚沐心里狂喊！自从当上了阁主后，他几时有这么狼狈过！

楚沐咬着牙！左手死死的把白衍的额头压在自己额头，他以最近距离看着白衍通红的眼睛！心里期望哪怕有一丝神智都好！

“你快点……醒过来啊！”楚沐低吼道！

蓦然，白衍瞳孔一缩，那双红色的眼睛慢慢变成了墨色，一滴眼泪从眼眶里如同珍珠一般划下他的脸，滴湿了衣服。

白衍看着傻愣着的楚沐，努力平静自己的状态。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对着楚沐，两双眼睛对视许久。

白衍张张口，说了什么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楚沐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楚沐很着急！白衍的状况不是很好！

白衍再次开口，声音沙哑:“云锦哥哥……”

没等楚沐答应，他便把楚沐紧紧抱住了，用一种近似哭腔的沙哑声音在楚沐耳边低沉的说着:“云锦哥哥……太好了……你还在……”

楚沐让他抱着，感受他的心跳。

半晌，楚沐试探的叫他:“阿衍……？”

很久很久，才等到白衍“嗯”一声的回应。

楚沐轻轻的摸摸他的背，像母亲安抚受惊吓的小孩子一样，让白衍缓下来。

楚沐不会问他看到了什么，白衍能安全的醒过来并且没傻没疯没死他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白衍深呼吸两三次之后，轻轻的在楚沐耳边说到:“云锦哥哥，我希望你好好的，不管以后有什么，你都要……好好的，我才安心。”

什么嘛……这个人……楚沐心里想到，有点感动，出门十八年，除了裴砚书跟沈清梧之外的一个这么在乎他的人就是白衍了。

楚沐自己都觉得命运不好，亲友远离，自己是个害人害己的人，他母亲自小就教导他:人不可能苟活一世。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会有用的，结果，直到他父亲含伤让位，大哥二哥把阁主位置推给了他，他当上了阁主也没能好好的做事。

楚沐十岁入世，带着裴砚书吃了很多苦，从被小偷偷走钱财，被人贩子拐骗，在街边要饭，被包工头压榨，被其他小宗门弟子欺负，看不起，吐口水，也只是为了活下来。

沈清梧的出现让他跟裴砚书对这个世界有了改观，本来这两个初入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公子哥恨极了这个世界，沈清梧把他们从谷底拉了回来。

沈清梧让他知道人心险恶，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不是全世界都是坏人。坏人也有可怜之处，好人也有可恨之处。每个人为的东西不一样，农夫为了养家会农耕，渔夫为了养家会打渔，而他为了活下来只有变强。

沈清梧带着他跟裴砚书定居清河，当时三个人的生活都靠沈清梧开医馆，裴砚书打打下手，楚沐什么都做不了，他很笨，记不住那些复杂的医术草药。

十八年离家，有六年在各地奔波，有时候跟裴砚书走散了，就只有等，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到对方的办法。

裴砚书放弃在天星群山里富裕悠闲的生活来跟他在江湖流浪，其实如果不是他弄丢了钱袋不会这么狼狈……但是裴砚书没有怨言，流浪就流浪了，活下来就好。

清河定居六年，便离开清河了，去了平城接手阁主之位，又待了六年。

这么多事，只是为了活下来。

从某些方面说，他跟白衍很像，都是为了活着。

“阿衍，你好些了吗？”楚沐问到。

白衍将头靠在他的颈间，楚沐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呼吸。

“云锦哥哥，我……我本来想着，等时机到了我再……我现在很怕我等不到。”白衍停了一会儿，更靠近楚沐的颈间，似乎冰凉的双唇已经轻轻触碰到了，白衍很高，他此刻弓着背，埋头在楚沐颈间。

白衍抱的很紧，似乎一松手楚沐就会消失一般。

“云锦哥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