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儿“啊”的一声,看向苏皓轩。却见他早已移开视线,凝视着远方。一时间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唯闻碧波浩荡。
苏皓轩忽然说道:“如果你一直守在他们身边,未必就不是好的结局。”谣儿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吧?”苏皓轩摇头,谣儿不依。又道:“你不说就算了,本姑娘迟早会找到他的。”苏皓轩冷哼一声,回头看着谣儿。“晨曦,事情都已经过了一千年,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谣儿不答,反问道:“那你呢?又何必再执着。”他的梦境中虽然不曾出现过苏皓轩。但隐约猜到眼前这个男子必然与晨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苏皓轩一窒,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啊,这一千年来,自己又在执着什么?
“我要去趟昆仑。”谣儿见苏皓轩不语,复又说道。
苏皓轩猛然抬头,冷冷的看着谣儿。那眼神如寒冰一般,直让谣儿感到一阵冷意。“我不准你去!”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谣儿一愣,被苏皓轩的反应吓了大跳。转瞬间便即明白过来,心头一热,便说道:“我只想着去昆仑寻些线索。如今你的表情,却更坚定了我的信念。”苏皓轩自己也已后悔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见谣儿心意更加坚决,只道:“我若不想你去,你休想靠近昆仑山。”
谣儿心头焦虑,害怕苏皓轩真正出手阻止。她向来对自己的修为有十足的信心,却更加明白眼前之人的可怕。信念电转,计较道:“怎么?你还想抓了我,束缚我的自由么?”说话之间,早已退后几步,两人的距离看去又远了几分。这样的举动,落在苏皓轩的眼里,只让他感到一阵颓然,无力。他长叹一声,脸色也随着缓和下来。眼中瞬间黯淡不少,失去生气一般的说道:“你,就那么想要回到他的身边?”谣儿看着苏皓轩的表情,一时间竟为难起来。苏皓轩见她不语,又说道:“如果你去找他,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这样你也会去吗?”谣儿一愣,问道:“为什么会这样说?”苏皓轩黯然道:“不必了解原因,我只想知道你的答案。”
谣儿心乱如麻,一时间之间哑口无言。两人对峙,一阵沉默,苏皓轩黯然摇头道:“这一生我唯一后悔的是当时松开了手。”谣儿尚未恢复全部记忆,自然不知道他所指,听在心间,却是更加慌乱。想要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苏皓轩看着谣儿的表情,转身便起,向着大海深处飞去。
深夜归来,城中灯火早已湮灭,剩下零星几点,又怎么能抵挡得了无尽的黑暗。到花府时,众人皆以入眠,只见书房中有火光闪烁。窗未放下,尚能看见花正春正伏案看着账本。谣儿靠近书房,轻推房门。花正春抬头,正撞见谣儿的目光。谣儿道:“爹,夜已深了,余下的明日再看吧。”花正春微微一笑,道:“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谣儿愕然,想起从前自己刁蛮任性,从没有如今日这般催促父亲早些休息,以身体为重。想到此处,不禁惭愧起来。
花正春看了看女儿,回头便将桌上的账本合上。缓缓起身,许是坐的久了,双腿酥麻无力,身体也跟着摇摇欲坠。谣儿眼疾手快,早已奔近父亲,伸手扶住了花正春。花正春笑着叹息:“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谣儿心头酸苦,道:“爹,再过半年,无论怎样女儿都会回到你们身边的。”
花正春缓缓点头,叹息道:“女儿大了,也有烦恼了。”谣儿一怔,抬头望向花正春。但见花正春一脸慈祥,眼中满是爱怜。“有什么心事就告诉父亲吧,纵然为父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有一个人分忧总是好的。”字字温柔似水一般将谣儿沉浸其中,谣儿眸中泪珠闪动,便将自离家之后种种事迹讲了出来。
等到将一切说罢,花正春仰天长叹。复又低头,缓缓将身旁的女儿抱进了怀中:“谣儿,你去吧。找到那个人,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通通解开。”话虽如此,心里却是一阵惊恐,不由得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几分,仿似只要自己一松手,就会失去了她一般。“离开之前,多陪陪你娘。”谣儿点头不语。
接下来三天,花正春却因偌大的家业,鲜有时间闲在家中,谣儿便日日陪在花母身边。晨起送水洗漱,闲时送茶解渴。三餐相陪,无聊时更为她说些笑话。花母很是享受有女儿侍奉左右。只是一想到终将远离, 喜悦中难免带点忧郁。
天高云淡,院内百花盛放。谣儿掺着花母来到凉亭赏花。玉兰、樱桃、牡丹、连翘,姹紫嫣红。谣儿兴起,嘻嘻笑道:“我去给母亲摘一朵来插在头上,一定是人比花娇!”花母笑斥道:“就你嘴贫。”正要阻挠,谣儿一跃早已跑进了花丛中。繁华纷呈,谣儿抬手却不知该摘哪一朵是好。便这片刻犹豫间,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彩色蝴蝶。轻轻的停在了谣儿的肩头,然后,又飞来数只,围着谣儿翩然飞舞。谣儿乐了,停下了动作,任由那些彩蝶围绕着自己。
女儿自由吸引蝴蝶,花母自然得知。此刻再次见到这样的情景,却是一阵欣喜,一阵忧虑。如此女子,便是天上的仙女,又岂能一直生活在寻常百姓家?复又想到谣儿要离去的事,不知不觉间,又落下泪来。
等到蝴蝶尽散,谣儿这才动手摘了一只开得正好的牡丹。折身向着母亲看去,只见母亲正低头用衣袖擦拭着双眼。谣儿心里一怔,只觉意兴阑珊,讪讪走回母亲身边。挤出笑脸道:“来,娘亲,女儿给你戴上。”花母微笑着拉住了谣儿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取过了谣儿手中的花,道:“现下花儿开得再美,也都有凋谢的一刻。”说到这里,泪水又不知不觉的流出来了。“谣儿,你去吧。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娘亲在这等着你回来。”
掩饰的笑意终究不能再坚持下去,谣儿忽然哭了起来,泪水滂沱如雨。谣儿这一哭,花母也跟着哭了起来。谣儿跪在了地上:“娘,你等女儿回来,再陪你来赏这百花盛开。”花母狠狠点头。哽咽道:“好,娘记着了。你,你……这就去吧!”说罢转过头去,再不忍看谣儿。
谣儿缓缓起身,眼睛看着花母,脚步却已向后退出。一步,两步。等到第三步的时候,谣儿忽而转身,匆匆向着院门跑去。门外,珠儿已然持剑守候在此。见谣儿脸上泪水尚未干涸,珠儿心疼道:“不如我们再晚几天走吧。”谣儿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边说道:“就现在吧,要是再拖延,我只怕自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了。”说着便从珠儿手中取过佩剑。也不避嫌,便就拔剑御空而起。
花府外,大街上。许多路人不禁抬头,看着两位女子的身影穿过云天,都是一阵讶异。
蜀山派,飞仙殿中。
掌门泯元、长老泯尘并立于殿中深处。蜀山大弟子洛行云从殿外走来,走到二老近前,拜倒:“弟子洛行云拜见师傅,师叔。”泯元抬手,示意洛行云起身,这才道:“为师夜观星象,见西方有祥瑞之气隐现。”洛行云道:“徒儿昨晚也曾察觉到,只是那气息泯灭不定,徒儿一时难以分辨。”泯元听罢,点头道:“此乃上古神器现世之征兆。眼下妖王解封在即,若能得神器相助,可多几分胜算,遂为师想要你去一趟昆仑山,尽力取得神器。”洛行云双手作揖:“弟子定当竭尽全力。”说吧,缓缓退出了大殿。
待到洛行云的身影消失在青铜大鼎后,泯尘这才道:“但凭神器,终看仙缘。也不知行云与这神器终究有缘无缘。”泯元点头,说道:“我叫行云走这一趟,也不过是为了帮那孩子一把罢了。”泯尘一怔,看向泯元。却见泯元也向自己看来。“师兄的确是修道中人,但终究还是人。”
泯尘默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