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热气沸腾,便似所有的血液都被煮沸了一般。谣儿只觉体内水分快速的蒸发,正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萎靡。火阵之外,尚能听见珠儿等人的呐喊,以及隐约中火凤的嘶鸣。
忽然,群妖之上的暗夜之中。一团殷红的光影凭空出现。那团光影一旦出现,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妖群。群妖受不住冲刺,被冲得四散逃开。稍微慢一点的便被红影扫中,化为灰烬。那团红影一旦跃出群妖,竟直接冲进了阵法光幕内部,融入漫天火焰之中。
正当人妖二界各自疑惑之时,只见漫天烈火渐渐消失,露出火妖的形迹。狰狞的面容里满是惊愕的看着前方。那里,青衣男子凭空出现,负手而立,正是苏皓轩。一双冰冷的眼睛全在谣儿身上,而正低头喘气的谣儿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
“你,你……你想出尔反尔?”火妖刚一开口,便喷出大口鲜血来,明显是受了重伤。苏皓轩并不回头,只淡淡的说道:“妖界我必取,而你也必须死!”火妖怒目圆睁,刚要开口,鲜血却又吐出。而人界众正教人士听到他这一句话,却也是一片惊呼。
必取妖界,这份气概何其豪壮?放眼六道,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泯尘盯着那人,心头一片疑惑,掐指细算,暗暗惊心。
苏皓轩目光缓缓移向火妖。“你喜欢用火,我就让你也尝尝被烈火灼烧的滋味。”但见他轻轻抬起了右手,平举及肩时,手中已多出了一团火球。火妖大骇之下,转身便往空中飞去。只等他才飞出几步,苏皓轩手中的火球已然飞了过去,击中了他的背部。火妖顿时僵在空中,身体慑慑发抖,不过片刻就化作了灰烬。
“啊!”却是珠儿因为害怕而失声叫道。而正在空中撞击法阵的群妖顿时停了下来,鸦雀无声。火妖一死,群龙无首,这群散妖顿时失去了目标。群妖顿了片刻,纷纷掉头,四散逃了开去。苏皓轩这才回过头来向正教中人扫了一遍,但见他们个个握紧手中的仙剑,谨慎的看着自己。苏皓轩也不奇怪,又将目光移向了谣儿。
“结界即将破灭,好自为之!”话音刚落,也不见苏皓轩有何动作,整个身体依然开始向上抬升,越来越快,直至完全消失在夜色中。谣儿这才回过神,思索着他的话。“结界要破了吗?什么结界?”而泯尘却是突然醒悟,大叫一声不好。便听见小镇西边湖心传来一阵巨响。
众人齐往西边看去,只见一道光柱冲天而起,与地相接的那边,更激起漫天水花。满街的镇民眼见群妖散去,本来开心着,这时又听巨响,复又转喜为惊,纷纷向着房中奔去。
泯尘当先御空而起,向着西方飞去。而后其他众人也跟了过去。谣儿知道群妖已散,也不再守着主旗。踉踉跄跄的站直了身子,剑指一动,静躺屋顶的仙剑受到感应,抖动了几下便飞回了谣儿手中。
等谣儿赶到小湖边,南荒众正教弟子皆以赶到。包括洛行云、明光等人。看着湖心处的冲天光柱一阵愁容。众人皆知,在等片刻,妖界的妖物便能通过结界来到人界。到时莫说小镇满目苍夷,化为乌有,便是整个人间界也将难以安宁。
谣儿见众人一片愁容,当下振作精神道:“没什么好担心,都是一些小妖,咱们就守着结界,等他们一出来就杀个片甲不留。”洛行云站在谣儿身边,闻及此言不禁提醒道:“谣儿师妹莫要小看了他们,妖界里的妖物绝非人间散妖可比。”谣儿一阵讶然。珠儿看着谣儿容颜憔悴,不禁担心道:“妹妹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谣儿连连道:“大敌当前,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泯尘道:“谣儿,你可记得古书密卷上有一套咒语。”众人听得密卷,都是一阵疑惑。唯有洛行云入门较早,曾听泯元真人提到过古书密卷,当即回头问道:“谣儿师妹,你学过密卷上的道法?”谣儿看着洛行云的表情,也是疑惑不解。当即点头道:“是啊,师兄你也学过吗?”洛行云点头,脑中反反复复的想到:师傅曾告诉我古书密卷上所记载的种种秘法都太过霸道,有违天意。常使用终究会引来天谴。
他自然深信泯元的话,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师长又让谣儿学习这些秘法。仅仅是因为她乃仙神转世么?
谣儿哪知他心里的激动,见他不再说话。这才回身对泯尘答道:“师傅说的是化血咒吗?可是用那道法要燃尽自身三魂七魄。”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片惊诧。孜然更是吃惊道:“以生魂为媒,我蜀山派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阵法?”话刚说完,便低下了头,却是泯尘已看向了她。泯尘道:“道法虽然邪恶,但若用于行善救人,也是功德。”孜然唯唯诺诺的应着。谣儿一惊:“师傅难道要使用化血咒,千万不行!”
泯尘摇头:“为师仔细推敲过此法,于此中创出了另外一套法阵。”谣儿大惊道:“那会怎么样?”泯尘叹道:“待我使给你看。”泯尘的突然御空而起,飞向巨大光柱。直到离光柱只有丈余远方才停了下来。众人听说泯尘创出法阵,都是目不转睛盯着半空。忽然见泯尘的背影忽然变得飘忽取来,若隐若现。谣儿更是连眼睛也不眨,害怕泯尘使出的却是化血咒。她早已暗暗做下准备,只要发现不对,立即出手制止。
突然,只见泯尘双手结印胸前,原本飘忽的身影顿时变得真实起来。下一刻,只见泯尘的身体中又幻化出六个泯尘来。加之本体,七个泯尘绕着巨大光柱,七双手同时化掌推出。但见七道银光同时击中光柱,顿时化作一片耀眼的白光。众人但觉眼睛一阵刺痛,纷纷抬手遮住眼眸。再透过指缝向着半空看去,却哪里看得清。苍茫的白光中,忽然响起阵阵怒号。那是妖界众妖通过结界后却被泯尘已法阵困住后的不满。只是他们的嚎叫越是显得惊心动魄,岸边的众人却越是放心下来。
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漫天嚎叫才渐渐的淡了下去。等到白光退去,冲天光柱也已经消失。众人往上看去,只见一抹白发苍苍的背影凌空立于小湖上空,形容憔悴,正是泯尘。谣儿脚步虚晃,不是身边的洛行云扶住了她就要跌倒在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泯尘,颤声道:“师傅,你……”话音未尽,谣儿的声音戛然而止。但见转过头来的泯尘,脸上皱纹横生,便是人间普通老人,难逃岁月的流逝,行将就木。谣儿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不敢自信眼前之人就是一个时辰前还似中年摸样的师傅。
泯尘苦笑道:“傻孩子,师傅不是还好好的吗?”话音刚落,泯尘的身体一阵轻颤,继而闭上眼,却是失去了知觉。谣儿大惊,慌忙御空而起,接住了下落的泯尘。触手间,只觉得怀中的人全身柔软得如若无骨。谣儿心中害怕,慌忙运功将自身功力输送到泯尘体内。只是谣儿本就虚弱不堪,这时又将本已不济的真气源源不断的灌注给泯尘,不过片刻,便感到一阵目眩。谣儿咬牙,反身便向着客店方向飞去。才将昏迷的泯尘安放在床上,谣儿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泯尘的床头。
等到谣儿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躺在了泯尘的床上,而泯尘却是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自己。而在她身后,站着孜然、珠儿等人,见她安然醒转,都是一阵欣喜。谣儿看着泯尘现下的模样,便是一阵心酸。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哽咽难以难以开口。泯尘看着泪眼闪烁的谣儿,也是一阵心疼,右手轻轻的抚摸着谣儿的额头,一阵叹息。
“师傅,怎么会这样?你的功力……”
泯尘道:“一切都是命数使然,为师已然看开,谣儿也不必执着于此。”顿了下,又说道:“你须谨记,无论何时,也别要使用化血咒了。”谣儿点了点头,任她看着泯尘现在的模样,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使用那法阵了。
孜然身后,沉默许久的洛行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不禁问道:“师叔,为什么要传谣儿古书密卷?请师叔明示。”泯尘回头过来,看着洛行云,淡淡说道:“这是我与你师傅商定之后的结果,你若是想知道,等到回了蜀山再当面问你师傅吧!”洛行云只得点头,可是心里终究是疑团重重,而除了他,在场众位也都是一般心思。
谣儿一听蜀山,却是惊讶道:“师傅,我们要回去了么?”泯尘点头道:“此间事情已经了解,无须再在此地停留。”谣儿道:“那么这里的百姓呢?难道我们不管他们了吗?”孜然道:“在你昏睡的时候,我们已经告知了本镇的镇长,他正在跟镇民们商量,若他们决心迁到别处生活,那么咱们就帮忙迁移,若是他们决定留下来在此地继续生活,也须由得他们了。”泯尘又道:“结界已被法阵封印,若非妖王解封,他们也不可能冲破结界了。”谣儿这才明白过来。可是一想到妖王终将解除封印的事实,却是一阵愁苦。单是南荒散妖汇聚一处便有这般数量,若是妖界再降临人界呢?大战之际镇上百姓那恐惧、绝望的表情已然烙印在她的心里。到时不止单是芙蕖小镇,大可说是整个人间都会受到妖孽的荼毒。而整个人界,自然包括她的家乡,她的家人。
想到这里,谣儿的心却是再也安静不下来。忽然说道:“师傅,我想回曲风城一趟,去看看我爹还有我娘。”泯尘心知她的忧虑,点头应允道:“等天亮后你就回曲风一趟吧。”谣儿连连点头。
只是这一夜,却又似长得如同过了一整个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