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又见伤情(五)
第十七章 又见伤情(五)

出店后,三人沿街慢走,今天天晴的格外蓝,北方的天空总是高远幽蓝。阳光在建筑玻璃和雪堆上反射,刺眼耀目,让人有不敢睁眼的微痛。三人东拉西扯,南走北逛。时间毫不留情的溜走,直到他们去上班,只剩伊始一人。

她没心思再逛,回到屋里和一杯热水,打开电热毯蒙头而睡。昨夜的失眠遭到今日疲乏的报复。竞没时间顾及内心的痛。一觉只睡了三个多小时。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她也没看是谁的电话,直接接听。那头传来玲儿的声音:“喂,伊始。在干吗,李健是不是来找你了,我刚才找他才发现他没来上班。这下别吵架了,好好的啊。”

伊始虽然知道李健没来,还是下意识的看看屋子里,李健确实不在这里。

“没有啊,我没见到他。”

“哦,那他怎么没来上班。对了,你在干嘛?”

“睡觉。”

“那你睡吧,领班找我呢,回来再聊,拜拜。”

电话挂了,伊始有些怅然。望着天花板,听楼上人来回走得脚步声,毫无内容的思想。此时没了睡意,却也懒得起来,懒得想所有的过往。任由这懒意摆布,躺在那里,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过来许久,她还魂似的动了一下,拿起手机,给那个远在南方的本村姐妹打电话。这次通了,那边传来含着乡音的蹩脚普通话:“喂,你找谁。”

“喂,是艳霞吗?我是伊始。”

“啊,你啊,我还道是谁呢。还好吧。”

“还好。你现在忙吗?”

“不忙,你有事吗?有事就说。”

伊始微迟疑了一下,看了一下窗外,说:“你那边有活干吗?我想过来。”

“哦,这样啊。那等我给你问问找找,晚上给你回话。”

“那行,我等你回话,麻烦你了。”

“没事,老乡嘛,还是一块长大的。那就这样吧,晚上说。”

“好吧。”

去不去艳霞那里,她倒不是很在意,她只想离开这里,并不仅仅因为李健。似乎在她心里早就有此打算,只是深深藏了起来。为什么她似乎也说不清。说是有远大的抱负需要大天地来施展,那就高看她了。她一个农村出来的女孩子,没读过多少书,也没见过多少世面,即便有大抱负,那也只限于多多赚钱养家医父供弟上学。或许只能说是一种内心的向往,看惯了山的人毕竟想看看山外的世界。至于这个小城,在她眼里和山村并没多少差别。只不过是穿了旧西服的劳动人民而已,面子上似心又旧,里子里仍然闭塞土气。

道理他想不清楚,可是内心的感觉她能察觉得到。本来对这小城还有一些留恋。现在这条分段了,她便有了无限风筝自由的感觉。觉得该出去走走,到哪里都行。她于是想,如果艳霞那里去不了,就回老家过一段时间,然后去西安,在西安闯一段时间,再去南方。他有农村孩子那种野气,对去遥远的地方并不胆怯。只要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就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有什么可怕的。

这样东思西想,都早早回去了。作为闺蜜,床上关了灯杂七杂八的卧谈当然是免不了的。以往伊始的话也挺多,可是今晚她似乎有许多话要聊,却偏偏说不出来。玲儿突然开了灯,对着灯眯着眼打了两个喷嚏,又关上灯。这是他的习惯——不由自主的想打喷嚏。伊始早已习以为常。今晚却感觉有点好笑。她似乎忘了那件事,主动和玲儿说话。

“又有人想你了啊?”

“那当然,他敢不想我,小心我不给他想的机会。”

两个人说说笑笑,似乎恢复了以往的欢愉。玲儿在黑暗里弱弱的问:“李健今天没过来啊。”

“没有。”

玲儿开始气愤:“这家伙太不是东西了。把我们家伊始气成这样,连个歉都不到,还玩失踪,算什么男人啊。”

伊始笑笑不语。玲儿又问:“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伊始沉默了一下,说:“没什么,他就说不要我了,分了。”

“不要你了?!什么话,他说不要就不要了啊,那当初干嘛要啊。”

伊始倒没这么气愤,似乎这一日一夜她都想通了看透了。平静的说:“不然还要理由啊?”

“怎么不要理由啊,你找他惹他还是给他戴绿帽了,他就这样对你。”

“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不是啦,分手也总要个理由啊,不然咋叫恋爱。”

“人家说我们不合适。”

“屁话,男人变心了总找借口。”

伊始故作轻松,岔开话题:“说的跟你认识所以男人一样。”“战书”一下,嬉闹扭掐开始,床上乱作一团。两人手机突然都响了起来。玲儿接的当然是李健的,伊始那头却是艳霞。

艳霞告诉伊始她已经问过了,这边还有活,让他月底就过来。

还问她能不能再找两个人,要女的,那边缺人。伊始问她干什么工作,她说是做销售,一月能赚好几千,连奖金下来六七千呢。

伊始说就她一个人,再没人过来。艳霞让她先过来,并说了地址,江苏常州某电器销售公司。伊始答应月底过来。

玲儿电话粥两个小时候才煲完,伊始已经睡着了。

翌日清晨两人起来,玲儿问她上班去吗。伊始说去辞职,本来她打算一走了之,但是还有半个月的工资和押金没有拿到,必须去辞职。玲儿没想到她会不干了。但是伊始说她一定得走。

“那你去哪?”

“江苏,那里有个老乡,已经帮我找好了工作。”

“不至于吧,你和人失恋了,又不是和这个地方失恋了,用得着走吗?”

“我必须走,我都想好了。”

“那你走了我咋办?”玲儿一脸不情愿。

伊始抱了她一下,说:“还撒娇啊,找余杰去。放心,我不会忘了我的好姐妹的,会回来看你的。”

玲儿的挽留最终还是无效。伊始辞了职,半月工资是结了,但是押金只拿到一半(另一半老板有很多理由可以扣掉的),总共1200元。她把卡里原有的2000块钱打在弟弟的卡里,自己只留了1200元。该付的房租付了,买了去常州的火车票,也就剩下八百多。她又去镇上高中看了看正在补课的弟弟,但是她并没说她要去常州。她想父母应该不会同意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等过去了再告诉他们,那时木已成舟,父母也就同意了。

快三月了,往年这个时候天气渐暖,冰雪已融。今年却很特别,春天虽是快来了,寒冷却并未离去。她离开的前一个晚上,在小城里到处走了走,城市很小,能去的都是早已熟悉的地方。在有些地方,她呆了很久,月光能证明她有些惆怅,有些刺痛。寒气可以证明她流了泪,晶莹了一个狭小伤心的世界。

她的火车是晚上一点的,玲儿和余杰送她去车站。一路上玲儿骂李健怨伊始。伊始只是笑笑。说完体己话,她就随着人流涌上了火车。必须承认,离开,或许并不算人生的必然,却绝对是生活或者感情的无奈。

车上人很多,过道早已挤满,让人有点窒息,火车开动时,人们还在叫嚷。伊始看着窗外,除了远处几盏路灯昏黄着独自的盛宴。其他的一切,黑乎乎的如一块睡抹布。她不想看到什么,却又想能看到一些什么,这个城市的脸,这个城市里一些人的脸,某一个人的脸,在这黑暗里慢慢遥远、模糊。

她突然很想笑,在一尺宽的小餐桌上众人的一堆吃喝之物脚下占了一点边沿,将头埋在臂间,无声的流泪。火车在不停的走,她在不停的流泪。直到泪流完了,心里宽松了许多,才抬起头。火车还在飞驰,驶向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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