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有时候对人是一种折磨，因为它随时都可能变成失望。秦农那天带着满心欢喜满腔希望回去了，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他完全没有料想到，李莎似乎销声匿迹了，完全失了音讯，电话打不通，她那个店里也找不到她。秦农去了好几次，那个老鸨子似的老女人几乎每次他去心情都很糟糕，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秦农极端失望，这失望折磨得他几乎茶饭不思。在他心里，自那次寒风观雪后，依稀看到了一丝希望，那希望太纯真太美好，甚至牵扯起了他心里所有的柔情，荡漾着所有关于美好未来的涟漪。而李莎的神秘失踪，让他有身处梦中而掉进深渊的感觉，完全失了方向感，双手乱抓乱舞，却什么也抓不到。

此时一切关于学习甚至家长的教诲老师的鼓励，都与他背道远离，高考的大手已经抓来，他却几乎全没有想起。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到哪里去了?她到哪里去了?”

文福对这位至交落魄失魂的处境完全没有法子，左劝右骂，开导无果。当他唠叨时，秦农似听非听的，或点头，或沉默，完全没有往日悉心接受批评的良好态度。文福有次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他在自己唾沫横飞的开导面前沉沉垂下的头就是一拳。然而这一拳的力量并没有惊醒秦农，他只是抬起头对文福横了一眼，然后一副不屑于和他计较的表情转身离开。

文福彻底没辙了，他想也许是自己的方法过分了，他完全不知道秦农真实的想法。于是他向秦农道歉，准备掏心掏肺的和他促膝长谈。这让他着实别扭，他们从没有这样过，从来都是肆无忌惮毫无礼貌的相互说话开玩笑。突然这样彬彬有礼，摆出文明人士的架子，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婊子从良了，还极度不适应从前那个世界以外的生活。

秦农表示没什么，他不会在意，但也终于在文福的温语婉言漩涡里释放了自己憋了很久的感情。文福本来是去说服他忘掉那些，忘掉那个婊子的，谁知道，他并没说多少话，秦农却柔声细语充满感情的述说他对李莎的迷恋，开始时还有一点结巴，到最后简直是滔滔不绝势若江河连绵不断。文福开始觉得他这江河之势只能是黄河的水势，浊浪滚滚，很不干净。但他听着听着，竟然也有一些感动。他从没体验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那种深入骨髓的迷恋，他也没想过秦农会是这样深情而执着的人。听秦农翻来覆去的说“我一定要找到她，找到她”。他感觉自己在看言情片，然而秦农那凄苦压抑的表情与语音，还是让他有些感动。

并非任何革命同志的革命意志都是坚强的，文福对秦农思想的革命，完全以失败告终，他甚至改变了原本坚定的立场，完全丢弃了自己的阵地，竟被秦农“感化”。最后他直接给秦农说：“放心，兄弟会帮你找到她的。”但他也要求秦农别耽误高考，学习还是要抓紧的。

秦农将心中情感一通抒发，倒是心情舒畅开朗了许多，既为兄弟的好心和真情感动，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跑题了，甚至还起了一点羞耻愧疚之感，暗暗起誓不能放松学习。

下午文福带他去自己家吃文福他妈做的饭，两个人大吃一顿，晚上住在一个床上，没完没了的说话。没说几句，秦农就扯到李莎身上，然后又是滔滔不绝连绵不断，文福都已经睡着了。文福的妈妈敲了几次门，叫他俩赶快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倒把文福给吵醒了，掐了秦农一下，让他快睡。秦农才依依不舍得向嘴里的李莎告别，闭上眼睛看她在自己眼前翩翩起舞，渐渐睡去。

冬季撺掇着寒风进入了腊月，北方的天空依旧幽蓝高远，因为天冷的原因，人们都愿意呆在屋里，在暖烘烘的屋子里看外边树木萧瑟，树叶凋零殆尽，而寒风依旧肆虐，依旧为了垂落那仅有的几片叶子而用那么大的傻劲。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下雪了，天气冷而干燥，秦农的嘴唇也受着干燥气候的戏弄，裂了一个小口子。现在还不能回家，作为高三的学生，不可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应该毫无怨言并且鼓足干劲，全力以赴的向高考冲刺。好在他已经麻木了，补课之类的已经无所谓，他相信上课或者补课对于所有高三学生来说，纯粹就是身体本能的机械活动，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但是，他此时真的很感谢补课，因为这样可以继续呆在这个小城里，不必回老家的大山里去。不是他不喜欢回家，只是这个小城里还有他还牵挂着还要找寻的东西。

近两个月了，他再也没有见过李莎。他以为他可以忘记这没有开始的故事，谁知道李莎像殖民者一样，侵略了他的心，并长久的占据着，无论他用何种方式，或沉沉大睡，或玩命学习，或卖命的打球，都无法将她挤出自己的心里。他现在简直像武林高手一样，总在一心二用，干任何事情都在想着她。他曾扇过自己的耳光，嘴里骂自己：“他娘的别想了，别想了!”可是没有用，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得了神经病。

他甚至偏激的骂李莎，为什么让自己这样忘不掉她，却又不让自己见到她。他甚至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但他没有任何办法，该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她可能已经搬离以前住的地方，也离开了那个店，所以他找不到她，她给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总是停机。

少年的心啊，总是很奇怪，总能执着于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自己却又解释不清是为了什么。好吧，我们只能说，他真的还年轻，还是一个孩子。如果你对他这种畸形的变态的情感有所嘲讽，甚至不屑一顾，那么，如果你见过他，看看他最近的情况，你就会不由得又怜悯之心，会在同情里对他的情感有些许认可。

秦农最近瘦了一圈，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头发长而乱，遮盖住无精打采的眼神，干裂的嘴唇似乎总在念叨什么，别人却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文福甚是同情这哥们，可是他也无力劝谏，只是不停的骂李莎，甚至罪及全天下的女人，怪她害得秦农中了魔。无能为力的同时，也只能逗他开心，拉着他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