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泪寒情殇(四)
第十章 泪寒情殇(四)

玉湖看见惠山,不由得笑了,只见他背上背的手中提的全是东西,她接过一个包说:“你搬家啊,这么多东西。”惠山不知识讽刺还是开玩笑的说:“没办法啊,不收礼物的丈母娘不是真正的丈母娘。”玉湖笑了笑,叮嘱他进去别胡说,正经一点,好好说。惠山点头说知道了。

玉湖家里四口人,她继父还带过来一个女孩,比玉湖还大,最近也为结婚的事和她爸进行舌战呢。惠山进去时,四人都在。惠山很有礼貌,进门先问叔叔阿姨好,然后穿上玉湖给他的拖鞋。玉湖她妈只对他点点头,说了一句“来了”,也不等惠山答应,直接转身进了厨房,连让惠山坐的话都没有说。完全没有丈母娘见女婿的热情,似乎连过年的欢喜心情都被惠山冲得不见了踪影。玉湖尴尬,她继父连忙笑说:“坐坐坐。”惠山也不在意这些,微微一笑,说:“叔叔您坐。”看他坐下,这才坐下。

惠山按玉湖事前的叮嘱,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挺胸抬头,挺直腰板,正襟危坐,一派威武气象。玉湖她姐在里屋门边看见惠山这僵硬的样子,心里直笑,却不出来。玉湖的继父给他倒水,惠山连忙站起说不用,然后自己倒水伺候自己,免得他麻烦。玉湖过来伺候他,他觉得这是应当的,也没客气,看了她一眼,见她笑了笑,意示鼓励。

玉湖的继父见他坐下,给他烟抽,惠山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说:“我不抽烟,叔你自己抽吧。”玉湖听见差点没笑出来。惠山脸上风平浪静,不露丝毫破绽。玉湖的继父说:”你叫什么?“惠山说:“叔,我叫陈惠山。”心里暗骂自己肉麻,这一口一个叔,叫的自己真别扭。他说:“哦,好吧,惠山,你和玉湖先坐着,她妈有点事等下就出来。我有点事要出去,别见怪,啊,给瓜子水果,你吃吧。”说时把水果盘推向惠山,跟着站起身来就走了。

惠山连忙起身说:“没事,你忙你的吧。叔你慢走。”他向惠山摆摆手,就走了。剩下惠山和玉湖两人。

惠山向厨房指指,意思是你妈怎么了。玉湖说:“没事,你好好表现。”惠山悄声说:“我还要咋表现,这表现还不好啊?”玉湖笑了笑,听见母亲叫自己,向惠山摇了摇手,去了厨房。

惠山一个人坐着,转头四处看看,见她家那房子似乎也是老房子,只是布置整齐,收拾得很干净。

这时玉湖端饭出来,她妈跟在后面问:“你叔不吃饭就走了?”玉湖说:“他说忙,就走了。”惠山连忙站起来,去接她手里的菜碟,说:“姨,我来吧。”她也不客气,把碟子往惠山手里一放,说:“先吃饭吧。”惠山知道不能推辞,也不能不推辞,只好不言语。放下菜碟又去厨房,想帮忙,同时表现自己。玉湖她妈喊:“倩倩,吃饭了。”里屋答应了一声,玉湖她姐走了出来,玉湖一介绍,惠山连忙叫姐。客套了好一会,才开始吃饭。

玉湖她妈将惠山的客套和有礼貌平静的接受,一点也不觉得不应该。惠山这饭吃的心里真别扭,这未来说不准是不是丈母娘的丈母娘似乎八辈子没吃过饭,或者生来就是个哑巴,一语不发,惠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玉湖她姐问东问西,同他和玉湖说话,才不算很尴尬。

吃完饭,惠山抢着收碟子碗筷,和玉湖一起送回厨房。他那说不准的丈母娘进来说,先放着吧,等会我收拾。惠山想总不能表现太过,抢着也把这锅洗了吧。于是出去继续正襟危坐。倩倩笑了笑,回自己屋了。玉湖知道母亲要和惠山说话,向惠山做了一个鬼脸,进去找她姐了。

剩下惠山和这说不准的丈母娘相对而坐,她不说话,惠山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问:“你们有没有在一起住?”口吻严肃得像是审犯人。惠山一怔,接着连忙否认。

她又问:“你现在一月工资多少?”

她这样开门见山就直奔现实问题而来,惠山实在不知该如何启齿,现在他那点工资可怜的连乞丐都鄙视他。但又不能骗她,只好说:“一千多一点。”

她鼻子里一声冷笑,问:“那你凭什么娶玉湖?你连自己都养活不住,你凭什么养活家庭?”

惠山感觉受到了侮辱,但又不能反驳,想沉默不答,又不甘心,于是说:“我觉得,未来是两个人的,只要努力,总会好的。再说,我们现在还年轻。”

她摇着头笑,说:“哈!这不是废话吗?!我怎么知道你将来努力地结果。老实说吧,我就是要看见现成的结果才承认。你这空话别对我说!”惠山心里大怒,换做平时,换做别人,他早已反唇相讥。只是这时强忍住,心里骂一句:“老势利眼。”面上装作无奈苦笑之状。

她又问:“你家里在城里买房子了?”惠山摇摇头,说:“还没呢。”

她抬起头,仿佛面前这人实在不值得自己一看,对着天花板说:“我听玉湖说了,你们家是农村的,这买房子的希望恐怕没有。所以你不用再奢望了,我女儿是不会嫁这种人的。你还是另找吧,以后别找玉湖了。”惠山终于按捺不住,觉得这侮辱太过了,几乎是站起身来说:“农村人怎么了,我们家房子多得是,跟别墅一样。”

她对惠山这辩解听而不闻,说:“就这样,反正就是不行。除非你一个月内在城里买了房子,工资过了五千,我可以考虑。”

惠山也学她冷笑一声,把往日不正经的胡说九道又拿了出来,脸上却平静如水的说:“为什么美丽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不甚美丽的母亲,她们制造爱情,不,婚姻悲剧,扛着“生儿不如养女”的猎猎大旗,歌唱着房子、名车,两眼不眨地盯着可以数的过来的有钱人,却不愿给那些除了真心外一无所有的男人一个机会?世上有钱人可以数得过来,但是他们大多没良心;没钱人数不过来,但是他们多数比较真诚。您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她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想说话,或者,想反驳惠山的话,惠山却不给她机会,仿佛一个深通辩论技巧的演讲高手,一看对手有反驳的可能,立刻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而且,而且就算我娶了玉湖,给您十万彩礼,您拿着这十万块钱,自己再添钱,嘿嘿,恐怕把您这旧房子搭进去,也买不到一套房子吧。那么,您都没法做到的事情,而且是在别人心甘情愿给您十万块钱的情况下,您为什么要求我要立刻马上做到呢?为什么呢,有什么道理吗?”

她惊奇的看着惠山,仿佛小孩子看见了动物园奇怪的动物,觉得这小子怎么敢这样说话。但惠山这番话却似乎难以反驳,她也懒得反驳,索性耍赖皮,蛮横的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你机会,我的机会宁可发霉了,也不会给你,因为你不配。我把女儿拉这么大,我有权利把握机会,该给谁不给谁,由我不由你。”

顿了一下,也学惠山的技巧,不给他反驳机会,接着续道:“我做到做不到是我们的事情,我女儿虽然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但绝对不会嫁同样是穷人,而且一无所有的年轻穷人,而且还说话不知好歹的穷人!”

惠山见她不可理喻,只好微微一笑,但这笑容中却大有苦涩之意。索性不说话,心想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我也懒得教你、雕你。低下头来,一声沉重的叹息,给她一个含义无穷的没有下文,吞言咽理的静默。但心里在说:“好吧,那你把女儿嫁给什么都有的富有的老年人吧,干脆你也一起嫁过去。”当然这话不敢说出来。

玉湖和她姐躲在里屋的门后偷听他们的谈话,眼见两人越说越僵,心想母亲虽然不讲道理,但惠山也不该如此顶撞胡说。眼见两人沉默,陷入僵局,转头问她姐:“怎么办?”倩倩出主意说:“你出去,缓和一下气氛,尽量让他们好好说。”

玉湖完全没想好出去该说什么,但情势如此,不出去又不行,于是拉开门走了出去,叫了一声:“妈!”惠山转过头来看她,眼神里全是无奈,却听他那不承认自己女婿身份的丈母娘说:“没你事,你进去。”玉湖又叫了一声“妈”,同时心里也憋屈,竟然也顶撞母亲,说:“你咋这样啊,要说就好好说,也用不着这样过分,不想说了,就别说,我的事你别管了。”

她妈突然见两人结成统一战线,对抗自己,不由得怒从心生,眼神里掩不住的惊奇和愤怒,想不透为什么女儿是自己生的,却怎么就不和自己一条心,忽地站起,厉声问:“你说什么?!”玉湖性格温和,从未这样和母亲说过话,话出口了,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经她一声喝问,竟然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惠山见她们母女对上了戏,心想不能因为自己让她们母女闹得不可收拾,看来今天是无望了,还是乘早溜之大吉,再思良谋。赶紧站起身来说:“伯母,别这样,这事情改天说吧,别闹得不愉快,我先走了。”说着就要走。

却听玉湖她妈说:“本来就不愉快,我给你说,没有改天,以后永远别说。“顿了一下,又说:”你走吧,以后别来了,也别缠着玉湖,你们从现在开始就算完了。”

惠山苦笑,摇了摇头,说:“那好,我走了,伯母保重。”向玉湖一点头,就往外走。玉湖见他这样退缩怯懦,心里恨得直咬牙,但势不能再挽留他,也只有干瞪眼心里恨。

玉湖她妈突然喊:“把你东西带走。”惠山站住,看了看自己放在沙发边的那些礼物,说:“这个是我一点心意,你们留着吧。”她张飞似的一声大喝:“带走!”倒把惠山吓了一跳,也懒得理会,拉开门就走。

听见玉湖在后面叫了一声:“哎呀,咋这么过分?!”转头一看,却见自己带来的那些东西被她直扔出窗外。惠山压住心中火气,一甩门走了出去。

身后那门随着一声干脆的响声,啪地关上,他也不转头,知道这门关上之后,自己和玉湖就永远的被这道门隔着要,想使这道门消失,恐怕只有上帝亲来才能做到。于是快步下楼,转眼到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