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居之后(二)
第五章 同居之后(二)

关于高跟鞋

当秋天来了之后,秋雨也如影随形跟着来了,秋天和秋雨简直是一对夫妻,最幸福最和谐的夫妻,能把夫唱妇随发挥到淋漓尽致。天气刚刚凉了下来,一阵凉风就送来一片黑云,接着黑云赶集似的连绵而来,遮住太阳,罩着大地,然后大雨小雨淅淅沥沥的闹个不停,一下就是三四天。

惠山望着窗外的雨幕,看雨鞭抽着已经枯黄的树叶,突然想到一个比喻,自觉有趣,准备等玉湖回来说给她听,她准会笑。但玉湖还没回来呢,他自己却先笑了出来,惠山经常这样神经质!

听见门响,赶紧开门,玉湖先将滴着水的伞伸进来,抖了一地的水珠,然后跨步进门。惠山忙笑着说:“你看这能下雨的阴云像不像孝子们哭丧,心里未必悲痛,但是眼泪如河,它们哭给咱们,咱们岂不成了老天已死的祖宗?!”说完得意的笑。

谁知玉湖并没有笑,将伞往地上一丢,然后扶着她肩膀拖脱下,口里抱怨:“破高跟鞋,一下雨就进水。”

惠山说:“谁让你穿高跟鞋的,你不知道我对女人的要求是不穿高跟鞋吗?我记得你以前也不穿啊,怎么最近老穿这个破劳什子?”

玉湖撅着嘴道:”你以为我爱穿啊?!还不是那个死老板,要求化淡妆穿高跟鞋,害得我脚疼不说,还进水,这什么质量啊?”

惠山说:“老板都是蛋疼,谁爱理他?你没看那些所谓的正规公司的要求吗,呵,上班必须穿正装,女性穿裙子,但不能穿超短裙,必须穿高跟鞋,但是跟不能太高,必须化妆,但不能化浓妆,**,这什么狗屁要求啊,真是放他大舅爷的拐弯屁。”

玉湖笑了,说:“就是啊,破公司,要求还多,老板让我化淡妆,我没理,他也没办法。”

惠山帮她把鞋放到窗台上,说:“幸亏你没化妆,否则非得吓死我不可!当老板的都没有一个正经的,跟什么时装选秀的那些变态评委们一样,总希望人家姑娘穿的少长得好,既饱他们的艳福,还想借此勾引客户,哎,社会啊!”

玉湖哈哈大笑,跟风似的说:“就是的,哎,社会啊!”

两个人嘻嘻哈哈,把老板级的人物好一顿讽刺。

笑够了都觉得无聊,惠山说:“既然下雨了,那就让他下吧,虽然说下雨天睡觉天,可惜我睡不着,我睡不着,当然你也睡不着,不如咱们去赵双家逛逛,顺便蹭蹭饭。”

玉湖笑着鄙视他说:“切,你这人品!”

下雨天赵双当然在家,两个人敲门进去,发现赵双媳妇在家闲着没事,将地板擦得山羊似的白。她拿出拖鞋给他俩,惠山看看自己鞋上长久累积的灰尘正在和着雨水墨汁似的往下淌,大叫一声,夺门而入,在白地板上来回踩踏,将每个角落都踩踏到了。赵双媳妇一手提着拖鞋,一手拿着拖把,一脸无奈,跟在他后面连声哀求,赵双哈哈大笑,那两个孩子拍着手也笑,赵双小儿子还跟着他到处踩踏,被赵双媳妇在屁股上一巴掌赶进屋子里去了。玉湖捂着嘴笑得弯下腰,骂惠山:“你把人品放端正,人家好不容易擦干净,珍惜人家劳动成果。”惠山理也不理,嘴里哼着小曲,几乎将每一个角落都踩到了,还要再来一次,被赵双媳妇拉住硬按着坐在沙发上。

惠山还说:“这是让你们见证一下当年红军过草地的境况。”赵双媳妇哭笑不得,赵双骂一声:“你小子,就是坏!”惠山却又立刻嚷着要吃饭,赵双媳妇嗔道:“没有饭,菜都没有,回你们家让玉湖慢慢做去给你。”惠山叹一声气:“哎,玉湖要是什么时候能做饭给我吃,换皇帝我都不做。”玉湖瞪他一眼,惠山说:“瞪什么瞪,我说的是实话。”赵双哈哈大笑,给媳妇说:“快做饭吧。”女主人只好说:“等下就做,你们谁去买菜?”

惠山说:“我去吧,玉湖去擦地。”赵双提议说:“不用去了,反正在下雨,明天又是周末,你们也不用上班,咱们把栓治叫过来,他来时要经过菜场,顺便把菜一买,一起吃了再打几圈麻将。”惠山连声叫好。

于是女主人去给秦慧打电话,让她和栓治一起过来。惠山看她在打电话,拍一下赵双肩膀赞叹道:“不错呀,竟然能靠一个离婚把家庭扩大,还如此和睦,不错,真不错!”赵双知道他在说自己和秦慧离了婚,而和栓治离了婚的女人结了婚,而栓治却和自己离了婚的女人结了婚,而两家关系却如此和睦这件事,他对这件事很是得意,想自己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但他知道惠山话里的意思,这小子肯定不是好话,于是一摔肩,把他拍自己肩膀的手震开,骂道:“你小子,别坏,小心我也欺负你。”惠山哈哈大笑,说:“来吧,寡人还年轻,不怕你,殿角打定恶虎势,哪个狗官敢近身?来来来,请请请,铜锤砸断脊梁骨!”说着做了一个唱戏的身段。把两个女人惹得捂着肚子笑,赵双苦笑道:“这小子,是个怪物!”

一会儿栓治敲门,女主人开了门,秦慧扶着栓治的肩,一脚悬空,单脚跳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高跟鞋,嘴里抱怨说:“真倒霉,一脚踩进下水道井盖的缝里,鞋跟断了,还差点扭了脚!”那两个孩子一看秦慧来了,从里屋冲出来,抢着叫妈,一个抱着她,一个围着她直转圈。她单脚支地无所适从,应付不来。惠山哈哈大笑,大家跟着笑,女主人连忙拉开孩子,给她找鞋换。

惠山说:“知道我最大的乐趣是什么吗?就是坐在路边看穿高跟鞋的女人经过时一脚踩空,断了鞋跟或者扭了脚,然后哈哈大笑,奔奔跳跳的从他面前走过。”

玉湖斜着眼瞪了他一下,却也忍不住笑,大家都笑。秦慧骂他:“恶毒!”赵双媳妇说:“小人样!”屋里一片热闹,与屋外阴郁的萧瑟凄凉恰成对比。

然后三个女人去做饭,当然玉湖只是个打下手的,属于伺候厨子的学徒。赵双打开电视,那两个孩子一定要看动画片,于是电视让给他们,三个男人闲聊。

赵双问:”你们怎么没带孩子过来?他们怎么吃?”栓治说:“下雨,带出来怕淋着了感冒,过来时我们给他和我妈买的吃了。”赵双说:”哦,那就行。“

他忽然来了兴致,进厨房端了两碟小菜出来,然后拿出一瓶河套老窖,就要喝酒。惠山和栓治兴趣也不低,三人就喝上了。等到饭做成,端上桌,那瓶酒已经快见底了。女主人看三个人都脸上跟番茄似的红,收了酒,不让他们喝了,说该吃饭了。三人只索作罢。

吃完饭秦慧带两个孩子回里屋去玩,惠山栓治赵双外加女主人四人打麻将,玉湖站在惠山身后观战。

一边打牌,惠山一边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女人要穿高跟鞋?”

赵双向媳妇和玉湖一努嘴说:“那你得问女人了。”玉湖捂着嘴笑,那笑可爱得让人忍俊不禁。女主人向惠山撇了撇嘴,鼻子往上一缩,却不说话,似乎在表示这话题不值得一谈。

惠山却是个没有眼色的主,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谈,开口就问:“我说赵大嫂,你到底穿不穿高跟鞋?”语气里数不尽的搞笑。

女主人也笑了,一张二条往桌上一砸,说:“哪个女人不穿高跟鞋?少见多怪,快打牌!”仿佛她认识天下所有的女人,并且都检验过她们脚上的鞋。惠山呵呵而笑,问:“穿高跟鞋到底什么感觉啊?女人干吗非得穿着那破东西。”

赵双听见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女主人还没答话,秦慧走了出来,笑嘻嘻的说:“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让你们男人也试试,你们不是打麻将嘛,我们三个女人一组,你们三个男人一组,你们三个必须同时上桌,我们三个组团为一人,然后打一圈一计算,谁输了就穿高跟鞋到楼下绕楼跑一圈,怎么样?”

惠山第一个叫好,栓治摇摇头,赵双笑骂一声:“胡闹!”女主人一拍桌子,仿佛法官的最终裁决,说:“好就这样来,你们敢不敢。”惠山说:“有什么不敢,就怕你们没那么大号的高跟鞋让我们穿。”

玉湖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惠山问她:“你敢不敢来?”她忍住笑说:“来就来。”惠山说:“好,和牌跑一圈,自摸跑两圈,只要一圈下来,你们女人帮和两次或者自摸一下,我们三个都下去跑,要是达不到,你们三个都下去跑。”这提议全票通过,于是推到旧牌重新来过。

没想到第一轮没打到几圈,栓治一张南风打下去,三个女人连声大叫“和了!!!”兴奋异常,叽叽喳喳,仿佛鸟窝里捅了一扁担。惠山和赵双同时指着栓治发难,惠山说:“哎,失算啊,果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外患易平,家贼难防啊,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赵双随声附和,栓治红了脸只笑,说只能打那一张,再没别的牌可打。

惠山和赵双教育了他半晌,三个女人又是拍手又是喊叫,让赶快开牌,惠山说:“这下都注意,刚才忘了规定,咱们三人谁放和谁就下去多跑两圈,把另外两个人的补上。注意,就剩一次机会了!”赵双说好,栓治点头。

谁知道上帝垂怜女人,连牌运也懂得怜香惜玉,这一把刚起牌不久,她们就嚷着要自摸,惠山摸着头无话可说,栓治和赵双微笑,还是无话可说。

到女主人抓牌时,秦慧说让她来,一把下去,抓着一张牌,往桌上摔开,三人疯了似的大喊:“自摸!”惠山睁大了眼睛,哭笑不得,赵双先推卸责任,连连摇手说:“主意可不是我出的,我不去跑,也不穿鞋子。”

女主人已经进去找了三双高跟鞋出来,赵双又惊叹说:“你怎么有这么多高跟鞋啊,我都不知道!”她一摆手说:“别废话,愿赌服输,穿上下去跑。”赵双连连摇手。

惠山一拍他说:“跑吧,大男人不能失信于天下,更不能失信于女人。”当先穿起鞋来。三个女人连声称赞他有见识,逼着赵双和栓治也穿,赵双和栓治只好忍着笑,同时穿了起来。

女主人的脚算是大的,惠山脚在三个男人中算是小的,但也是穿不进去,直擦得后脚跟上血红血红的,还是穿不进去,赵双和栓治更是穿不进去。三人同时退却,说不穿了,另罚一件事,女方阵营却不答应,说:“那就不用穿进去了,脚踏下去穿着走。”

然后又推又拉又搡,将他们三人推出门外,然后她们拿着伞在后面监督,两个孩子听见吵闹,也出来看热闹,在后面又是拍手又是笑。幸好赵双家是一个独院两层小楼,他们都在一层。

虽然不用下楼梯,但是还没走到院子,栓治就一跤摔倒,惠山两手伸开,保持平衡,倒是走得有模有样,惹得后面三个女人两个孩子笑个不停。赵双站着硬是不走,秦慧给两个孩子说:“推你爸下去走。”那两个小家伙巴不得这一声命令,张开小手就在他屁股后面往下推,赵双连声喊:“别推别推,爸爸要摔倒了,我自己走!”

秦慧说:“你们站成一排走吧,谁走得好就少走一圈。”栓治和赵双把惠山夹在中间,各伸一只手搭着他肩膀,然后两个孩子喊口号:“1——2——1,1——2——1”三个女人笑得蹲在地上,惠山的带着他俩硬是往前走,他脚下也不稳定,站在高跟鞋上,仿佛上了独木桥,完全没有平衡。他倒聪明,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衡,对他俩说:“腰挺直,别看脚下,脚尽量抬平,要保证脚尖先比脚跟落地。”

再看栓治和赵双,几乎都是踮着脚尖,小丑一样的,跳芭蕾不像跳芭蕾,耍杂技不似耍杂技,只用脚尖,再借着惠山肩膀往前蹦,把看得人差点没笑死。

栓治脚下一拐,就往下倒,连惠山带赵双一起拉倒,此时雨并不大,但地上积水一滩一滩的,三人倒下,直打得脏水四溅。赵双坐在地上一把扔了鞋子,说:“什么破东西,不穿啦。”站起来光着脚就走进去,那边笑翻了天。栓治也脱了鞋,提着鞋,光着脚往进走。只有惠山爬起来,叹一声气:“哎,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害得我也摔跤。”然后继续穿着鞋往进走,竟然还是交叉步,走得竟然不错,三个女人惊奇得赞叹,两个孩子连声叫好。

女主人忍住笑,一边找出衣服给他们换上,一边说:“这下知道女人的厉害了吧,就穿高跟鞋来说,绝对比男人强一百倍。”赵双说:“也真是的,不知道谁想出来的东西,那么费劲你们还穿?”

惠山感叹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以前也不懂,刚才穿了高跟鞋才发现了这个道理——女人穿高跟鞋就是为了提高地位,以便比男人高出一头,然后居高临下的鄙视男人,要不怎么表现已经推翻了封建社会呢。想旧社会的女人,被缠了小脚,走路既摇摆又不快,完全赶不上男人,更不能鄙视男人。新社会女人翻身了,但是个子又赶不上男人,只好穿高跟鞋来增高,以便与男人在身高上至少平起平坐,再高一点就能鄙视男人了。”

赵双和栓治同时指着他说:“你这小子!”赵双说:“不过挺有道理的。”玉湖笑着白了他一眼,秦慧说:“你真会胡说,几千年了,从来都是男人欺负女人,哪里看见女人鄙视男人了?”另外两个女人立时表示赞同。

惠山叫屈道:“天地良心啊,你没看现在社会女人有多牛,画着妆,穿着高跟鞋,衣服穿得那么节省,却偏偏要求男人要有钱要有房,还要有个子,钱可以挣,房子可以买,但是你们有高跟鞋增高身材,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只好受你们欺压。”

大家哈哈大笑,女主人说:“看来玉湖经常欺负你了?”玉湖傻笑,惠山吹牛说:“她没那个胆子,给她踩高跷,也不敢鄙视我。”玉湖捂着嘴笑,另外两个女人同时“切”的一声,说他吹牛。

惠山表示自己绝对不是吹牛,秦慧说:“好吧,就算你不是吹牛,看玉湖这乖巧的样子,肯定不会欺负你。但你也别欺负她,你刚才穿高跟鞋走得也不错啊,不要以为有了这个技能,你就可以对女人随便胡说八道评头论足。”玉湖首先赞同,惠山说:“好吧,我怕了你们。”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下没人要求穿高跟鞋了,于是打了几圈麻将各自散了。回去的路上,玉湖劝谏惠山:“你出了门,把那收敛一点,就知道搞怪,有时候说话还过分。”惠山说:“切,你以为那些话是随便可以说出来的?那得有水平,你见过谁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再说,我还不是为了逗你们高兴,嘿嘿。”玉湖掐了一下他说:“就你能说!”惠山呵呵而笑。

下周,他看着玉湖又穿着高跟鞋上班去了,不由得一声感叹:哎,女人呐,总是迎难而上,比男人坚强多了,你看看她们忍受着脚下的疼痛,脸上笑得春光灿烂的傻样就知道了。都说男人阳刚,去***鬼话,放他大舅爷的屁,你没见自古以来那么多男人软起来跟柿子一样吗?都说女人阴柔,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她们干脆起来跟饼干一样脆,刚强起来大铁锤都打不碎。嘿嘿,真理往往都是靠不住的,尤其对于人,尤其对于女人,你永远别想猜透她们心里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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