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香，你自己说。”风沁寒见两人都不说话，更加觉得这里面有蹊跷，索性直接问倚香。

“呃……这个……”倚香闻言放下筷子拿起折扇，嘴里吞吞吐吐的不知说什么好。

“说。”风沁寒“极其平静”地对着倚香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字。

倚香无语，听到这个字都不用看风沁寒的脸就知道肯定结冰了……明明都已经商量好今天要摊牌的，可是到了现在果然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啊……

“十七，你说。”风沁寒见倚香不说话也懒得等，又去问十七。

倚香一听急了，这要是真让十七那混蛋说还不说的跟博古况今的惊世奇恋似的？到时候自己刚吃的那点东西还不全吐出去？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说来的比较踏实！

“哎呀我说了我说了！……不就是我想这小寒很好玩然后我就从血牙轩出来了跟着小寒混了么……”

“你……跟血牙轩有什么关系？”风沁寒稍微定了定神，打算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倚香顿了顿，突然张口——却是另外一种声音：“你可还记得我？”

风沁寒渐渐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个声音是……炼岈？！”

倚香满意的点点头：“嗯嗯，就是我。”然后就盯着风沁寒看有什么反应，没想到风沁寒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突然又问为什么想起来今天要说出来。

十七头也不会的回答说：“倚香告诉他那个离公子就是风速、所以我想既然敌人都到了家门口了还是大家都说开了比较好，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毕竟都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如果连自己这一方都不够了解，岂不白白做了人家送上门的菜？”

风沁寒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你们好像不用这么紧张吧……他不还没开始动手么……”

十七也表示赞同：“是、可是谨慎一点总比做了冤死鬼好。”风沁寒不禁汗颜：“好吧好吧你说了算。”

十七顿了顿，明显没想到风沁寒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完全把他当成倚香那类没脑子的笨蛋了！

风沁寒从床上坐了起来：“现在想想……也许当初我们的决定，都是错的啊……”

“不，不是错的。但是是一个足以让你们后悔的决定。”十七端下药壶，依旧头也不抬的说。

“……也许吧。”风沁寒笑笑，有些寂寥：“可是她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后悔的……”

这个时候似乎没倚香什么事了，看他两人谈的风生水起自己闲着没趣只好出去“调戏”小荷。十七也笑，“如果你们的交错到此为止，这或许将是你们最后悔的决定——有些决定是正确的，但却错的离谱。”

风沁寒沉默，过了好一会，眼神倏地变得迷离，开始捡起那些好久都没碰过的回忆……

“我和純明……只相处过二十天……我真的有些后悔了。”

“她……会不会也后悔？”十七淡淡地说，然后让风沁寒喝了药，自己便出去了。

风沁寒看着窗上的树影，脑海里漂浮着那“青衣仙子”的一颦一笑、在一起时的一分一秒……

是啊、她会不会、也后悔？

几年前……

江南……

夜晚……

没有月亮……

一柄剑在雨滴的映衬下泛着寒光，连接着两个人的身体。

左边是段纯明，右边是风沁寒。

“噗！”

剑从人体抽出，雨迅速冲净了剑上的血迹，段纯明看着剑尖，面无表情。

“叮铃铃——”风沁寒手上的银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晃了几晃最终还是半跪在地上。

他的嘴边挂着一抹深邃的笑：“你的剑……很利……”

段纯明傲然抬头，就像一届女王一般，高傲的不可一世：“当然。因为——那是我的剑。”言罢转身，风沁寒的面前变成她的背影。

“你就这样……走了么……”风沁寒低着头喃喃道。

段纯明头也不回：“那你要如何？”

“……”

“……我不会后悔的——绝对！”段纯明一字一顿地告诉风沁寒。她——不会后悔。

第二天早上，聂若尘发现了浑身湿透、胸口还有一记很深的剑伤的风沁寒，脸色苍白，早已不省人事。

……

是的，那剑很利，因为那是你的剑。

你也很傲——因为那是你。

那么……我呢？

我是不是也可以反手一剑伤了你？

你是很傲，我也一样。

所以风沁寒才把自那以后放了很久的银铃重新戴在手上，只是想告诉她、也告诉自己——我，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整个世界。

我也一样、不会后悔。

这是我、仅剩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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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

玉人香酒楼。

最高的小亭上，依旧坐着那个青衣女子。

“绝尘……下雨了。”段纯明拿着梳子对身后站着的一名灰衣女子淡淡的说道。

灰衣女子闭着眼，面容冷艳照人，仿佛听见了段纯明的话，又仿佛没听见。依旧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

段纯明见后面没有回应也不生气只是向后看了一眼，又继续梳头。过了半晌，终还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清冷看不出感情：“怎么叹气。”

段纯明摇头：“没什么。”

绝尘什么也没说，突然无声无息的走到段纯明身旁，跟着他一起看着流年雨：“想起几年前的那个他了？”

段纯明沉默了半天，还是点点头，这个轩主在这个女子面前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

“純明，你终还是后悔了吧？”

段纯明没有说话，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个木偶。

“你有太多事情不知道了……純明。”绝尘淡淡地说。然后又去闭目养神。

“什么事？”

“你这次接的生意，杀的就是几年前那个男子，你可知道？”

段纯明浑身一抖，还是没有说话。

“……那个走到哪里，都是银铃乱响的男子。”她又补充了一句。段纯明手里的桃木梳子应声落地。

绝尘就当什么也没看见，继续说：“这些资料都是接活儿的杀手直接看的——你当真后悔了。”

段纯明还是呆若木鸡，脑袋却飞速地旋转起来，又转到那个夜晚，风沁寒那句“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弯腰，捡起梳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看着镜中的自己，手里的梳子却再也没动过。

绝尘面无表情的看着段纯明的一举一动，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那时候，你很绝对地告诉他，你不会后悔。你看的到他的表情么？”

段纯明依旧没有反应，可是她的眼睛却暴露了她。

眼前突然出现一幅画，绝尘手拿画轴，告诉她说：“这是当年，那个男子。”

段纯明抬头，眼里突然变成惊讶、还有后悔。

眼前仿佛出现衣服这样的画面：雨里，风沁寒半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唇边的笑、还有被埋在眼里的……悲伤、无措、寂寞……

而自己，背对着他，手提着一柄还沾着他的血的剑，头也不回的样子定格在她的脑海里……那是怎么样的残忍与无情！

“你是因为一群死老头子的决定而放弃了他，而他却因为你的决定放弃了整个世界——你，组成的、他的整个世界。”

“我……组成的……他的、整个世界……”段纯明抓着画趴在梳妆台上歇斯底里的哭泣，肩膀不住地抖动。绝尘依旧面无表情：“当年、你为什么不听他把话说完。”

段纯明愣住：“什么话？”

“当年，他想说、这个世界配不上你。”绝尘一字一顿的说。

“这个世界……配不上我……”段纯明近乎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话，彻底不顾自己女轩主的身份，趴在梳妆台上才也不抬头。

“他敢爱你，而你、却连接受都不敢。”绝尘望着窗外的雨，一张扑克脸显得她越发有冰山气息：“那群死老头子有什么好的，你可知道，你回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段纯明还是哭，想起自己那句“绝对”……嘴边的眼泪，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