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倚香却全然不顾旁边的封离，拉着风沁寒直接跳了下去，风沁寒无奈，临走时还扔给他一个酒坛子。

封离看着那酒，一时间真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这个少年是轩主要杀的人，那么轩主一定没和他打过交道，或者说，没什么交情。——封离默默地在心里下了结论，因为他个人认为，风沁寒是个相当有趣的人。还是那种可以让一个人为之卖命的人。

可他不知道，段纯明何止是跟他打过交道！她只是不知道罢了！不知道也许即将在她手里陨落的生命，就是风沁寒……

而风沁寒，他当然知道追杀他的人是血牙轩、也当然知道段纯明是血牙轩如假包换的轩主，他也不是不想逃不想整垮这个要命额阎罗组织，也不是没有能力。他只是、不愿下手而已。

因为那是她在的地方、那里是她的归宿。

她曾经说过，那里是我的巢，无论走多远，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所以，他就选择了维持现状。

就算哪一天自己的能力真的有限真的无法再逃脱。那也没关系，反正在她的手里逃出升天的本来就屈指可数，自己能成为其中一个的几率真是小之又小，而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想知道，如果她知道这个人是自己，她会不会也后悔？就像自己知道她要离开时那般的无措？会不会也流泪？就像自己在她身后那般的无助？会不会也孤独？就像自己傲然挺立在她眼下那般的……寂寞？

或许有些人觉得这件事情真的很弱智很自私甚至有些得不偿失；有些人又觉得很值得感动或者感伤，认为这是也许是一场惊世奇恋也许是一场孽缘虐恋；又有一部分人觉得太假了，肯定又是嘴皮子上的功夫，根本不可能的事。——之所以有这些判断，是因为我们并不算太理智、还有少许的幻想与猜测，而风沁寒不同。——他就是太理智、理智的快无欲无求了，就是这样，才成了他一辈子的悲哀。

对，他很理智，所以他不会真的、为了她的离去、而放弃整个世界。

所以，他才忍得住月下的孤独，才能经得起银铃的叮当，才能在她的身后，笑出来。

他甚至理智可以安静的忍受她的转身，任由她在自己的面前，转身成背影，任由她在自己的面前，化成一缕烟。

甚至理智的可以不追究，不追究她的离开，不追究她的诺言。任凭它变成欺骗。

不只是对段纯明，对于聂若尘、倚香、十七……任何一个他见过的人，都一样。

他可以在别人的抱歉面前，洒然一笑，说声“没关系。”

不是从来不相信、不是不介意、更不是博爱或者宽容，他只是、太理智。

而段纯明，她也是如此，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整个世界。所以，她才说：“等我、回来。”

风沁寒只是说好，但段纯明或许不知道，他可以等，但不是无限期。

我的确在等，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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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香把风沁寒甩到床上，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埋头只顾开提盒、端菜。然后机械地说了三个字：“吃饭了。”

风沁寒并没有很听话的去吃饭，反问倚香：“生气了？”

“没有。”倚香淡淡的说，“啪”的一声折扇一开：“你跟那人很熟？”

风沁寒摇头：“不熟。”

倚香听了当时就愣了：“不熟大半夜的你去和人家喝什么酒啊？”

风沁寒一怔，随后笑了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我说不熟，可我没说不认识啊。”

这回轮到倚香无语了：“你、认识他？”

风沁寒点头，“应该是血牙轩旗下的杀手……叫什么来着……风速吧……我忘记了。”

“你怎么认识他啊？”倚香见风沁寒没有想吃饭的意思，又不想白瞎了小荷这好手艺，脑袋转了一圈竟然自己吃了起来，边吃边和风沁寒交谈，还吃的津津有味，嘴里不住地赞：“好吃好吃……嗯……真不错，跟开封那家‘玉人香’有得一拼了……”

风沁寒知道倚香在干什么也不怎么生气，只是象征性的强调了一句“我还没吃呢”就算完事了，但用常识想也知道倚香对这句话肯定完全免疫了。

果然，倚香只是点点头说：“知道知道。”便又埋头大吃。

风沁寒叹气，只得回答问题：“几年前，跟純明在江南的时候，我见过他。”

“噗！”倚香正吃的噎到喝了口水，结果被风沁寒这句话给呛得直接喷了出去。好悬没给噎死。

“咳咳、咳、咳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本少爷的耳朵出问题了难道？”

风沁寒笑：“我说，几年前我跟純明在江南的时候、见过他。怎么了你？”

倚香又喝了口水：“純明？哪个純明？”

“……段纯明啊！还能是哪个，就是血牙轩的那个女轩主。”风沁寒怕他不知道还又加了一句解释了一下。这一下倚香却没什么动静，——因为他早就由此猜测，虽然惊讶，但心理准备还是有的。——不过这可惊到了在帷帘后沉思的十七，走出来深蹙双眉问风沁寒：“你说你和血牙轩的轩主早就认识？”

风沁寒顿了顿：“是啊。”本来他还以为十七会问一点更深的问题，可谁知十七居然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我先给你诊诊脉。”而至于风沁寒的回答，他竟然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倚香没反应是因为早有准备，没有问下去是因为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搞不好又是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因此他就没再多提，可是十七……究竟是因为什么呢？难道……

十七诊了脉，倒了一杯茶给自己，然后极其平静地问：“你喜欢她了？”

“嗯。”风沁寒也是极其平静的回答。

“然后她走了？”

“嗯。”

“为什么？”十七转身去煎药，手上扇着火嘴里还继续极其平静又极其残忍的问着风沁寒。

倚香无语，果然……那个真的是暴风雨的前兆啊……

风沁寒点头：“走了，”然后苦笑：“而且我没拦。”

十七面无表情，只是手上的动作明显迟钝了下，然后“哦”了一声：“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风沁寒动容了：“哦？怎么说？”

十七顿了顿，然后淡淡的说：“因为她不会为了你，而放弃整个世界。对么？”

风沁寒沉默，倚香也看着风沁寒，等待着他的反应或者回答，而风沁寒却在嘴角渐渐勾成了一抹笑：“这是自然。”

“你是这样想的？”十七问。

“嗯。因为……我也是如此，不会为了她，而放弃整个世界。”风沁寒的头发绑的并不紧，几下折腾已经松散的差不多了，所以他干脆就把头绳解了下来，一头乌发直接披散了下来，配上他那抹若有似无的笑，看的十七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失了心神。

十七赶紧收回了眼神，心下还一阵腹诽：“天啊！这人的容貌竟使我这个男子都差点着迷，当真是魔魅的很！”而脑子里却还想着和风沁寒聊天的事：“可是……”

“可是她根本就不至于要放弃整个世界。”

此言一出风沁寒和十七都侧目，——这句话，竟然是从倚香嘴里说出来的。

倚香根本无视风沁寒和十七的反应，只是看着碗里的白米饭，把头埋得很低，十七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又继续吃东西。十七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应道：“是，她还不至于。”

“而你，”十七顿了顿，“而你，已经放弃了由她组成的、你的整个世界。”

“为什么这么说？”风沁寒沉默了老半天，才终于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因为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没到骑虎难下的地步，对吧？如果她不回去，顶多就是被血牙轩找个十天半个月的就算完了，如果说这期间有可能会被杀掉那完全不存在、血牙轩要活的她应该知道，所以那个时候她不至于要放弃整个世界，可是你，不一样。”

风沁寒还嘴硬：“为什么说我不一样？”

十七却闭了嘴，转而说起倚香来：“风沁寒，你知道么……倚香，他才是放弃了整个世界啊……”

“咳咳……”——倚香又被噎到了……“我说十七！你能不能说的再煽情一点？真是的……”

风沁寒其实相当在乎倚香这个笨蛋的，听到这话自然不能平静如初：“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十七沉默，倚香也沉默。气氛突然变的很诡异，窗外被风拂动的树枝在烛火下投下一个迷离的影，颇似鬼爪，索命而来，不死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