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遇故人
第三章 再遇故人

远山如岱,青山似白。一啼残更,鸡鸣三声,朝暑微冷,罗锦生腾。砚楚一夜不曾有时入眠,直到天东微泛起鱼肚白,这才昏昏小睡了一阵。不到一阵香的功夫,又被晨起老早的鸡鸣将浅眠的梦惊了醒。砚楚哈出了一口气,春日中晨里还是微凉的,一探头就瞧见了白白的袅气缓飘,女子在榻上了几口凉气,似是沉了沉心绪,下了些许决心,这才掀开了棉被,直起还微微发烧的上身,一件一件的穿上素衣。

“楚儿!”待砚楚将高绾发髻,才瞧见倚在门口的子谦。

“师兄?”俊俏的男子慵懒地斜倚门框,手里拎着一抹清润的粉红,砚楚眼里一丝迷惑,“师兄所拿的是何物?”

“子谦直起身,进了砚楚的房子中,在中间的锦毯上轻轻抖开。只见一只青粉色的蝴蝶映着春日朝阳上熠熠生辉,细看之下,这只彩蝶竟是一套艳美绝伦的裙装。缝秀精细的褶皱和袖领。透着冰清的沙幔与尾摆,纯白的上襟和腰带上各秀着一朵清婉芍药,淡淡相宜的朱红粉红,又配上一块苏幕玲珑玉,俗艳中不失清雅,高洁中不缺灵秀内里衬着一条简单的白绒长裙,外置的罩衫虽刺绣精细,但上身却看着轻巧,如此一套美装,师兄如何弄来?

“呀!”砚楚一声惊呼。从小到大,何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华装,除素白墨黑的袍装就只在娘身上见过杏黄的衣裙子。“真美,似早春舞蝶,秋瑾吹花!”

“喜欢就穿上。”子谦满脸笑意。

“这怎使得?”砚楚惊讶道,转念又一想,“莫不是师傅.......”

“为今日宴会所备。”子谦一语接上,“去换上吧,让为兄也瞧瞧楚儿扮姑娘。”

“是。”看着诱人的裙衣,砚楚微有发愣,拿过衣裳向屏风走去。走觉得不对,一回首瞧见憋笑快要内伤的子谦,心底一缩:“你才扮姑娘,你全家都扮姑娘!”

“阁下是?”归鹈山庄外驻的小厮侍卫看着门外浩荡的七人,之所以觉得浩荡,一是面前这几人瞧去气宇不凡,似是闲云野鹤但却一点不感身处武林的仓促,二是几个人以一位白发老者为前,剩余的人全部分开,看着气势浩大。

“我等闲云,此乃家师——周云先生。”一个高大男子走上前,赶在老者右侧,一抱拳。

小厮一惊:原来这就是隐世高手。“快请。不知为何昨日大宴未到?“小厮一脸谄媚,边往里领人便问道。

“啊,昨日敝门小师妹病重,急急治了一日,算是止了病,耽搁了一日。今日这才来。”高大男子接着说。小厮听着男子谦逊的话语,一下不好意思起来,搔了搔头,涨红了脸弓着腰在前面领路。

入了山,这正是高头日起,院内的景象一览无余,白石铺踏下的小径遥遥通向远处,两旁尽是初放的桃花樱木,几日前还傲立的寒梅如今枝丫皆秃,每个树杈上被放上了精心编织的小干草巢,有些已被鸟雀占下地方,有些还空当着,一片啼鸣,好不热闹。人人至此,皆会惊叹着庄主巧妙的细心思。

“呼!”小厮一吸气儿,方才只瞧见几个高大男子的中间有一个老者,而身后却还跟着一个粉衣女子。那女子低着头,遥遥隔着半丈远,却也依稀瞧得见眼下浓浓的岱影。清亮的粉纱衣包裹着圆滑消瘦的肩骨,两臀微曲于身前,玉藕细指捏着一方锦帕,从不怎么丰满的胸部和尚且稍低的身形,看得出还是个小姑娘年龄虽小,但那一头及腰的乌发却也刻下了年月,一方楚楚细腰勾着人心。瞧着这么一个娇羞的美人儿,小厮忍不住多嘴一句,“这位姑娘是?”

“自然是我的客人。”另一个温柔却威严无比的声音从背后炸开。小厮等一行人回首的回首,抬谋的抬眸。只有砚楚还有些豫豫不动。也是,第一次穿上这么艳丽的衣服,一个小姑娘自是不太习惯的,想想今早,砚楚换上这一身华装,从屏中走出,看到师兄脸上的惊讶之色就已经稍些脸红,下了山又找妆女描了眼点了脂缠了发,本已面薄的姑娘被那几个男子一路打量夸奖,早已是赤色满身,若是有风必能瞧见她那红的要滴血的耳垂。

“阁下是?”几只问道,连那带路的小厮也是一脸糊涂相。

“聿门主好,老身乃周云。”聿修宁上前扶住老人手臂,“快快请!”说罢就领众人穿过幽巷,向正殿走去,一路上与师傅和师兄聊了不少,不是响起笑声。砚楚没说什么,倒是小厮跑了过来,问:“尊师见过我们聿门主?”子谦笑道:“不曾。”

“那这是如何得知的呢?”小厮更加奇怪。

“方才他说我们是他的客人。”子谦道,小厮一脸恍然,不禁赞道:“尊师当真心思慎密!”

愈等近了大殿,才发现里面人声鼎沸,与周边的幽静典雅格格不入。愠意在聿修宁眼中一闪而过,随即拉开笑脸,大步流星,周身散出自信好威严。站在门口的莫辞看见迎面走来的人,急急上前,一拱手对聿修宁见了礼。

“门主,可是要见众人了?”

“莫叔。”一层漾开的笑意在聿修宁脸上铺满。一转头,对周云一行说:“请周老先生与弟子先入。”师父便颔了首,不傲不隐的领着头向殿内走去。砚楚和子谦在队尾,与聿修宁擦过的时候,少女一抬首正对上男子温润的笑脸和深邃的黑瞳,慌慌低首:这不是昨晚的轻浮公子吗?拜他所赐,到这会鼻子还堵得慌。

“莫叔还是叫我宁儿吧,毕竟宁儿才不满十七,虽说慕容先生传位侥幸得了个门主,但毕竟难以适应莫叔的谦卑啊!”砚楚听着身后的声音,加快了脚步。

待进了大殿才怯怯地抬起头,之间自家那几个兄弟都四处交好去了。身边只剩一个子谦陪着,不过看到身旁还有人,砚楚心安了许多。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殿内的布置不觉大吃一惊:真是与谷中的布置迥乎不同,虽极致豪华但却也不缺世俗。

“金缕镂衣雕满廊,袭醉春香绕萤囊。清波未净烛撤樱,心中自有雅音塘。”不知不觉地一首小令流出嘴边,子谦笑盈着看向砚楚,见者可爱的小人还沉溺其中不自知,便捂嘴轻笑。

砚楚不理会偷乐的师兄,眼中的羞怯已所剩无几,壮起胆子打量了周边,看到一群男子杂意地坐在聚散几堆,远处有一方尽是春衣娇女,淡淡的粉色映暖了一片金堂。席下的男子都似有似无的向那处瞟去,或是倾慕或是猥亵。砚楚忽觉得浑身不自在,低头一瞧,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坐在侧边,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砚楚直视上他的目光,灼灼望着他,那少年也不避不躲,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什么。砚楚觉得似有人再拽自己的袖子,一回头,看见子谦一脸的不悦,砚楚丈二和尚摸不到头。

“诸位且静!”

一个浑厚的男音从上堂传来,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上面举平双手,略向前倾。一个高挑的少年穿一身月白袍,静静地立在后面,俊逸的五官在光辉下显得端正严肃。演出听着嘈杂渐渐平静,便凝神想要看清上堂的少年。

“诸位豪杰,在下聿修宁。”那个少年扬起笑,轻轻开口,柔柔的声音响亮的报出姓名。

“呀!他就是聿修宁?”

“真俊逸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什么英雄,还不是慕容老儿歿了才交给他。”

“话可不能这般说。慕容老前辈这么一个谨慎的人,又岂会将铜砂门交予无能之人?”

“这倒也是!”

砚楚楞在原地:原来他就是聿修宁,昨夜也不过是个轻浮公子罢了!看来第一印象便不是多好。“将山庄装潢如此奢华,真是招摇!”砚楚想起昨夜抵在下巴的手指,忿忿出声。这一声又将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的眼光招了来,“有什么话就明说,别总瞧着我,怪拘束的。”砚楚心情正差,出口不择言。

“姑娘,在下秋百侗,是姑娘一句‘心中自有雅音塘’引了心里的诗情,这才多瞧了姑娘几眼,方才又觉得姑娘性子豪爽,毫不扭捏这才起了好奇心,还请姑娘勿要气结!”秋百侗一气说了下去,生怕砚楚会生气似的。砚楚指着面前一脸酱紫的少年,扑哧一笑。秋百侗一时看得呆楞,就听见女子言:“既是动了诗情,不妨赏光一作!”秋百侗神楞地启唇:“春至未到花显蕊,青山墨水成相对。一遇佳人笑美艳,酒不醉人人自醉!”

“其实这酒,很冲人。”子谦的声音夹着一股酸味向秋百侗刺去。砚楚看着两个人,心里还玩弄着那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真是个才情不错的雅少年!砚楚不禁又瞧他一眼,却立马被左边的师兄一把拧回了头,这才惊觉那秋百侗夸得竟是自己!一层红晕又上美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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