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儿，如何啊？”

孙府内，一个年过花甲的长者坐在太师椅上，捋顺着花白的胡子，闭合眼眸，缓声询问道。

“爷爷恕罪，孙儿眼拙。”孙景尊敬的站在下方，略带愧疚。

张开双眼，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清明的双眼，令人看了忍不住感叹，精光乍现，摄人的光芒转瞬即散，老人又恢复了懒散和蔼的模样。

“说说，黎丞相那只狐狸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爷爷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自己不就是只老狐狸……孙景忍不住腹诽。

用手中的拐杖狠狠敲了敲地砖，老爷子的胡子仿佛都飞了起来，“臭小子，别以为在心里讲我坏话我就不知道。”

讪笑了两声，孙景老老实实回答道：“今日让我觉得奇怪的不是黎丞相，反而是黎大小姐。”

孙守纪没有应声，孙景明白，爷爷这是要自己说的再详细些。

“孙儿愚钝，实在瞧不出什么异常。不过总有一种感觉，今日发生的事情，多数都在黎大小姐的意料之内。或许，从王勇回府说起此事，一切就已经开始了。”

孙景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那个淡然出尘的女子，让他心动之余又止不住的让他提高警惕。

或许时间会让他更加明确心中的悸动吧。

“黎大小姐，唉……”

孙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孙景先出去吧。

片刻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孙守纪心中思虑紊乱，他是两朝元老，照理说什么各种波澜起伏都经历过，可是现在心中的焦虑越来越多。

多则一年，华京的天要变了。

丞相府内。

棠枫园，杜婉正小心翼翼的给趴在床上的黎芸清上药，听得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芸儿，你醒了吗。”

已经一天一夜了，虽说有大夫来看过，给开了药，可若是芸儿再不醒，杜婉就要去黎丞相的书房门口跪着了，求老爷找太医来给芸儿瞧瞧。

黎芸清的意识刚刚恢复，就觉得身后火辣辣的痛，让她恨不得再昏过去。

“痛。”

“来人啊，快去把药端过来。”杜婉胡乱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珠，芸儿终于醒了，“乖孩子，娘亲一直命人给你温着药，马上就端来了，喝了药就不会这么痛了。”

黎芸清嘴里吸着冷气，慢慢的接受了身后的痛楚，看见守着她醒来的杜婉，眼里不是感动而是深深的怨恨。

杜婉被黎芸清的眼神惊了一下，勉强笑道：“虽然药是苦了些，可大夫说对你的伤有好处，娘已经准备好蜜饯了，芸儿坚持一下。”

正好翠儿端着药进来了，杜婉伸手接过药碗，她要自己来。

从小到大芸儿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黎汐，那个小贱人！

要不是她，芸儿根本不用遭受这种痛，她一定会让黎汐付出代价，毫无翻身的余地。

黎芸清除了最一开始的一声呼痛外，就一直冷眼看着杜婉。

“芸儿乖，你放心，娘亲一定会让那个贱人付出更惨痛的代价。”杜婉吹了吹手中的汤药，舀起一勺放到黎芸清的嘴边。

“啪！”

药碗突然被打翻，滚烫的汤水撒了杜婉一手。

“夫人！”翠儿快步上前，帮杜婉清理。

“滚！都给我滚！”黎芸清嘶哑了嗓子嚎叫着，她恨她怨！

黎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光付出代价还不够，她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芸儿……”杜婉忍着手上的疼痛想要靠近抚摸黎芸清，可是被黎芸清剧烈的抗拒着。

每活动一下，身后的疼痛就会加倍的增长，才几下，黎芸清额头上就淌下了豆大的冷汗。

“你不是我娘亲，我娘不会看着我挨打，你不是我娘亲，我娘是丞相夫人！她才不会让其他贱人爬到我的头上！都给我滚！”

黎芸清歇斯底里的声音让杜婉心痛又无奈，终于在劳累和伤心过度后，杜婉也晕了过去。

……

“挨过重罚之后，二小姐就昏了过去，婉夫人一直流着泪守在床边，这都一天了，老爷看都没有去看一眼。”

“现在二小姐醒了，正在哭闹不止，婉夫人也跟着晕过去了，棠枫园都乱作一团了。”

竹沁园里，黎汐倚在窗户旁，手捧热茶，有些无奈的听着巧心的碎碎念。

上次在丞相府门口，她觉得巧心打探事情细心仔细，这孩子就跟入了魔似的把能听到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全都禀告给她。

“嗯。”

黎汐总是会时不时的回应一声，毕竟她不忍心打扰巧心的积极性，就全当听热闹给自己增加乐趣了。

突然巧心顿住了，面色有些担忧，“小姐，您是不是心情不好？是奴婢太烦人惊扰到您了吗？”

“没事，”黎汐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敏感又贴心的丫头。

曾经也有个姑娘，美丽能干，精明又忠诚，可是她最后……

自己没能保护好她，没能保护好红拂，就连这两个亲如姐妹的丫鬟用生命守护的自己，也没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小姐，奴婢先下去吩咐小厨房给你做些点心来。”巧心找了个借口先行退下了。

经过一段时日的服侍，巧心对黎汐的习惯还是有所了解的，在黎汐思考事情的时候，身边不喜留人。

黎汐确实有些困扰，重生以来她凭着自己前世的记忆，对很多事情都掌握了先机，以及前世在后宫中的摸爬滚打，都让她对杜婉和黎芸清的招数应对称得上是信手拈来。

可是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就像上次她的怀疑，前世的一切是不是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她并不可以太过依赖前世的记忆。

如果说锦玉楼、孙家是因为她才出现的变动。

可眼下就有一件她并未插手却与前世并不一样的一件事情。

今天已经是初二了，还有六天就是她与墨绪的订亲宴，在前世外祖母一家昨日就到达了华京，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咚的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在门上。

黎汐刚起身要去看一眼，一道人影从窗户翻入，叉竿倒下，门窗闭合，屋子里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