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玄梦三生(一)
058 玄梦三生(一)

【容颜番外:玄梦三生】

第二日,王家的新式布匹以极低的价钱侵入市场,布坊大户徐家受到冲击,很快一蹶不振,外加官府突然接到举报反复来查,更是雪上加霜。最可怕的是,徐家从蜀地运来的一百箱上好的蜀绣突然被一场大火烧了,领队二当家猝死,形容惨烈,死因不明。

只是听管家汇报说,有一只冰凌刺穿了那人的喉咙,所以才会瞬间毙命。

我不禁心生疑惑,据我所知,那人应该是被乱刀砍死才算正常,怎么会被冰凌锁喉而终?但既然是被烧了一半尸身,究竟是被怎样其实也并不十分重要。

次日,我被衙役请上了衙门,原来是亲爱的徐老爷把我告下了。理由是王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当然只是县令说出来的。徐老爷的原话是:“小兔崽子,你色胆包天,竟敢烧了我徐家的运货车,真叫人可歌可泣,花天酒地……”

我当即惊悚地退后了一步,在心里默念着:没文化真可怕。

“徐老爷这话错了,听闻徐家蜀绣被烧,在下也感觉万分悲痛。徐老爷何来此说?”纵然如此,我还是不得不摆出一副无辜的态度,从容应对。

“衙堂之上,休得狡辩!”这何县令显然是和徐胖子有所勾结,其中偏袒显然易见,“被告已经招认,还不快快拿下!”

眼看衙役就要上前,我当即喝道:“天子脚下,王法何在?无凭无据便拿人用刑,处大井王朝宪法于何地?”

何县令脸上有些挂不住,怒声道:“本县令就是王法,此人扰乱公堂秩序,妖言惑众,来人啊,将他拿下,杖责一百!”

“哦?你便是王法?好大的口气!”忽然一个声音直直打断了堂上的一切。转头一看,一个官袍老爷竖眉冷语,阔步而入。再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县令老爷,此时已经趴在地上一脸谄媚又后怕的表情。

“哪有,哪有……通判老爷您才是王法。”县令瞅着来人面色越发不善,忙扇起自己的耳光来,“瞧我这张贱嘴!瞧我这张贱嘴!大人您饶了小的吧!”

原来来人正是金陵通判莫老爷。大井官职略仿宋制,设通判查贪污检腐败,手掌直接罢免五品以下官员的权利。何县令哪能不怕!

于是这尊贵的通判大人最终判决:徐某人诬蔑他人,扰乱公堂,对上不尊,现没收家产,半数充公,半数判给被告,半数充公,威~~武~~

县令听说一般充公而且不会被罢免官职,当场乐颠颠地宣布了判决,然后千恩万谢地送走了通判老爷,急急忙忙带着衙役去徐家捞油水了。

我似笑非笑地看了瘫坐在地的徐某人一眼,朗声笑着走出了公堂。王家后门,那个“通判老爷”正在等我。

“掌柜的,多谢了。”我对他深深一拜。

“哎哟,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杀头的呢。”那声音陡然变得十分妩媚甘甜。“通判”扯下脸上一层薄薄的皮,露出一张精致如玉的面庞来,正是28客栈行踪神秘身份诡异的老板娘。这次王家有难,她主动出现在我面前,说要偿还王家的债,愿意帮我演一出戏。原本以为她一个弱女子帮不上忙,不想她竟是一个易容高手,最重要的部分,还是由她挑起了。

堪称完美的面孔。我细细打量,忽然突发奇想,或许这也是伪装出的假面?

她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抚上面孔妖娆一笑:“原来你并不晓得我是谁?”

这话问得奇怪,我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摇了摇头。

“也罢……”她神情恍惚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退后一步,勉强答道:“容颜。”

她含笑点头,小指轻弹,漫天药粉散开,我不禁一阵眩晕。待回过神来,那传奇般的女子早已消失不见。

她并非我所见过最美的女子,却是最难忘的一个。不是因为她和逆天略有相似的嗓音,不是因为她奇妙的手段,也不是因为她作为商贾之人身上却有浓郁的书卷气息。

只是,她和老爹秘阁中所悬的那副丹青上的女子,有七八分神似。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何县令这个贱骨头,当真按照“通判”的指令做了个干净,当天就把徐家搬空了。不得不说我从没见过衙门什么时候办事这么给力的。你瞧瞧,多敬业啊,微笑办公,一脸春风。哪能不笑,一人一百两红包做外快,可把他们笑坏了。

于是,徐家莫名其妙地玩完了。商界开始盛传:王家小家主身后是有神秘人物撑腰的,可是惹不起。喏,不信你看,徐某人惹了他可不就是这副下场!

关于这些流言,我只是从善如流地默认了。——这其实也是我想要的效果,当然我不需要告诉别人。

再也没有竖子敢随意排挤王家的生意,家业渐渐恢复,我总算松了口气。

于是在家业稳定下来后的第一件事,我登上了高楼,去看望兔子。突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上楼来看他了。

他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一切,沉思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处不胜寒。这样,会不会很寂寞?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兔子。”

他仿佛从沉思中惊醒,见到我,才露出一抹笑容:“解决了?”

我揉着太阳穴疲惫坐下,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就好。”他淡淡地答道,然后继续把目光投向窗外。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个火红色衣服的小姑娘,约莫和我一般年纪,手里拿着巨大的糖葫芦,满大街雀跃地跑。塔楼将街市上一切景色收入眼底,而那火红的身影十分惹眼得明媚。

我一时觉得十分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孩子,琢磨一会儿只得作罢。

“你很想出去么?”

兔子顿了顿,关上了窗:“没有。”

“徐家二当家是你下的手?”

他顿了顿,不接话了,伸手去拿岸头上的《四书注》,好半天才闷闷地说:“你可以装作不知道的,容颜。”

我摊摊手,满面无辜:“我又不是来问罪的。”

我怎么能不知道,仓库里他支走的药材全是补血养气之用,想必又自伤许多。我与那些无赖商人斗智周旋无暇顾及他,就索性对药材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兔子,你本可以全部交给我的,为什么……”

他霍然站起身来,白衣垂下:“你忘了,我也是王家的儿子。”

我一时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去找你想找的人吧。”兔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转了话题。

我茫然地摸了摸脸颊,去找那个玄衣的孩子么?回到国师府去?

看着兔子调侃的神情,我忽然意识到,他指的另有其人。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去看看小逆天,可是早已人去庙空,我看着地上干涸成块的暗红色血迹,心里越发感到不安。

出什么事情了么?

我派了许多家丁在金陵城内到处找她,却总是杳无音信。我越发不安,最后亲自寻找,只是人海茫茫,却不知她去了何处。

她离开金陵城了么?我突然有些惆怅。

可是我在那座半山腰的小屋子里发现了她,那座我曾经初见她的那个屋子。彼时她抱着沾了血的五色纱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下枕着的,是一个新挖的土堆。

我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逆天被我带回了王家,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来医治。三天后,她终于醒来,看见我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抱住我哇哇大哭。

她哽咽着告诉我:“容颜小哥哥,姐姐……姐姐死了!”

我拍拍她的背哄着她,她却哭得越发厉害。无论什么药水她都会乖乖喝下去,但喝完都会全部吐出来,黑色的药汤中掺杂着鲜血。最后大夫扎针使她昏睡过去,才稍得一会儿安静。

睡梦中的逆天像是一个洋娃娃,只是蹙着眉头,还在微微啜泣着。

我看着那件五色纱衣锁紧了眉头。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为何会突然消失,又为何会突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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