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容颜的自我介绍(四)
054 容颜的自我介绍(四)

——————————————

从何千处寻,简直就像一场奇遇,我给兔子说那个名为逆天的小女孩,然后连道:见鬼了,见鬼了。这么玄乎,不是妖精就一定是鬼怪。

兔子以一种鄙夷的眼光看了看我:“怪力乱神。”

我扶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他不语,只是走到窗边,看着高塔下繁华的王宅,若有所思。我突然为他感到悲哀,以为是他在为自己无法得到自由而难受。谁知他转过身,冷静地打量着我:“容颜,你被重口唯带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八卦的人?而且这八卦得也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最近姑侄恋小说很泛滥,但是我真的不会和比我大好些岁数的重口唯发生些什么的。太重口了。我真心没有这个兴趣爱好。

谁知兔子话锋一转:“你究竟遇见了谁。容颜,你回来以后发呆沉思的时间变长了呢。”

“有么?”我自己都没发现。

“嗯。”兔子的声音带着鼻音,显得软软糯糯,“是那个逆天么?”

事实证明,王家的这一辈全是早熟的娃儿,我真心怀疑老爹给我们遗传了什么样的DNA。

然而我没有回答,索性来了个默认,让那个娃娃脸娃娃音的小女孩背了黑锅。事实上我脑海中时常浮现的,却是另一张笑靥。

于是,之前那个关于见鬼的话题就被我遗忘了……

事实再次证明,确实是我想多了。因为一年后我在墙外听到了同样的声音,宛若枫糖,只是这声音里却是夹杂了哭腔的,满满的委屈。

我带了人出去看,却是一群乞丐围成一圈,中间一个瘦小的身影,脏脏的,弱弱的。当下觉得十分欺负人,于是挥手让仆人上去遣散那群乞丐。

一袋铜板撒出去,顿时乞丐们放开那个小女孩上去哄抢那些铜子。

见钱眼开的东西。我突然生出一丝轻蔑,绕开那群脏兮兮的人,把地上的小逆天牵起来。她脸蛋鼓鼓的,受了欺负却没有哭,右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我用袖子帮她擦了擦右脸上蹭上的一小块泥,然后一不小心把那块污秽抹得脸上到处都是。我矜持地地垂下手,默默抬头仰望苍穹,天气真好,呵呵,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是……容颜哥哥?”小逆天的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映衬着脸上的某块,令我十分心虚,“他们是坏人!抢我的石头!”

我疑惑:“石头?一块石头而已,给他们不就是了么。”

“嗯……可是我不想给。”她煞有介事地抬起光洁的小下巴来。

我更加疑惑了:“为何?”

她伸出白玉般的小手,把一个造型诡异的类石状物体放在了我的手心,然后一脸凝重地退后一步。“容颜哥哥,你食指拇指捏住石头的凸起部分。”

美人的话相信谁都很难拒绝,况且还是个声音很甜的小女孩儿。于是我从善如流地捏住了石头的两个凸起,然后那传说中的时间在这一秒定格了。

“砰——”

随着一声喜庆的爆竹声,我终于有了一个名为“爆炸卷”的新发型。那一头的黑发真是黑得很呐!不仅头发是黑的,连带我的脸也一并黑了。

逆天在一旁用甜美的娃娃音严肃道:“所以,这种危险的东西不能给他们!”

我僵硬着笑脸垂下了头,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念着: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

原来这是逆天姐姐留给她的防身物品。逆天的姐姐,也就是那个穿五色纱衣的女子,丢下逆天和一个大叔走掉,也不晓得做些什么去了。

江山动荡,流离失所之人众多,而逆天便是一个。她从小与父母失散,和姐姐相依为命。如今被姐姐留在金陵,逆天只能在城外土地庙里靠着并不丰厚的贡品,饱一顿,饥一顿。

噫,现在的人真是太不厚道了!连土地神都不去祭拜!

我琢磨着王家家业之大也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遂亲切问她:“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

她的小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不要。不要。”

额,被拒绝了。我摸了摸鼻子,让仆人给了她许多银钱。她不肯收,嘟囔着什么不受嗟来之食。我狠狠一震,发现这孩子读的书还是许多的。于是便让仆人每天轮流去土地庙祭拜,有什么大鱼大肉好吃的好玩的全部供奉给土地神他老人家。

顿时觉得我真是再聪明不过了。

这一别,又是多日未见。

九岁那年,我正式接管了王家的家业。

交接完毕的那天,老爹激动得流泪满面,一直握着我的手说,儿子啊,好好干啊,王家靠你啦,爹看好你哦。我顿时虎躯一震,菊花一紧。觉得一辈子全部卖给这倒霉的家业了。

兔子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了我一句话。

——容颜,王家家业,不容陈家染指。

我深以为然,所以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名义上的叔父踢……哦,不对,是请出了王家大门。

他临走时我率了王家所有家丁演了一出十里相送。那日我一身黑衣站在王家正门口,身后跟着一群同样黑衣哭哭啼啼的王家家仆,紧握他手,泪眼婆娑:“叔父……叔父之恩侄儿永世不忘,侄儿日后会深切思念叔父的!今日侄儿要与叔父分别,悲伤得很呐!”

说着派人把他黑色边框装裱的画像捧了出来,身后一列人搬着各种菊花。“侄儿已经令下人将叔父的画像永世供奉,万万不会忘记叔父的恩情!”

“只可惜叔父此去路途遥远,今后也不必回来看望了。珍重~”我含泪说完,放开他的手,在管家的袖子上嫌弃地擦了擦,当着他的面笑容可掬地亲手关上大门。

为何王家近年家业缩水三分之一,真当我们全是傻子么?

我想了想,暗中令人去把那个陈叔父名下近年新增的作坊减少三分之二。剩下的权当可怜他,做辛苦费好了。

对了,忘记说了。我爹素来重视族人习武,找几个人不留痕迹地烧了他陈家,也还算容易。

初入商行,万分艰难。

大抵是因为我只是个孩童,行内所有人都给我脸色看。那些人明里一盆火,暗中一把刀,嘴上恭维着“王公子年少有为”,暗中不晓得究竟使了多少绊子。最初的一段时间,家业还是一蹶不振的,甚至还隐隐有些衰落的迹象。

我愁,连就寝都不安稳。兔子偶尔看到我新生的黑眼圈,也不多语,只低声道:“弱肉强食。”

“他们怎样待你,还回去便好。太过忍让,就只能被欺负。”

我也确实快忍不住了。

杜都督好结交文人雅士,偶尔喜欢开个茶话会来请大家品茶。金陵商家大多喜欢装模作样地附庸风雅,更是为了给杜老爷捧场添脸,去得十分欢。

我亦伸手向要了张请帖,那为首的仆人恭敬谦和,倒是身后跟着的小仆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王大少爷可识得字?”顿时周围嗤出一片毫不掩饰的笑声。

我定了定神,心下一动,止了怒气,反而谦和道:“才疏学浅,不过这请帖二子还是认得的……”

又是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我低着头,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冷笑。

迟早的事,何必拿个小仆人开刀立威,不仅得罪了都督,还落人口舌。

茶话会那日,我备了薄礼前往杜府。三岁开始诵读诗书阅读经典倒让我如鱼得水对答如流,杜老爷频频点头,虽未多说什么,但也摆明了对我十分认可。

只听到有人在下面低声讽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子。”

我偏头,笑容无可挑剔:“徐老先生有何指教?”

徐老爷是个大胖子,胡子一抖一抖地十分滑稽。他大字不识得一个,这是世人皆知的。见我如此问,他当即涨红了脸,又碍于杜都督的面子不好发作,只冷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直到众人四散开来去赏荷花时,他才指着我,恶狠狠地说:“顽劣不堪,你王家迟早变成一个烂摊子。哼,不过是一个僮仆可欺的小娃娃罢了!”

“徐老爷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闲闲地道,态度不卑不亢,声音刚好所有人都能听到却又不会显得过分刻意,“比起王家,徐老爷还是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

“我有何可担心的?”

“苍天在上,容颜听闻嘴上不饶人,背后乱辟谣,可是会有天灾缠身的。”我一字一顿,笑得十分诡异,“还望徐老爷能经受得住,可对?”

我看见那个外强中干的老胖子直直地望着我,浑浊的老眼里多了一丝……对,是畏惧。

我只作不见,笑容甚欢。

人散场,那个与王家齐名的姜家的家主姜红花走到我的面前,先是向我一个礼节性的作揖,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王家有儿初长成啊。”

我略带戒备地望着他。姜红花,王家扬州分支的家主,武功超群,八年前因变故投奔兄长于金陵,后兄长猝死,接掌姜家,虽看上去和善,但却是铁腕铮铮的一个人。

他看我的模样,笑了:“姜王二家唇齿相依,我断然——至少不会在此时害你。”

我不语,只是看着他身后那个抓着糕点又蹦又跳往嘴里塞的小姑娘,默默然汗颜。当然此时我也不知道她叫火火,更不知道她今后会和兔子有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打算如何?”见我不说话,红花又摸了摸我的头。

我退后一步,抬头看他:“容颜以为,姜老爷该是知道的。”

他笑着摇摇头。

第二日,王家的新式布匹以极低的加钱侵入市场,布坊大户徐家受到冲击,很快一蹶不振,外加官府突然接到举报反复来查,更是雪上加霜。最可怕的是,徐家从蜀地运来的一百箱上好的苏绣突然被一场大火烧了,领队二当家猝死,形容惨烈,死因不明。

打赏投票 书评
自动订阅下一章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