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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小的女子抱着药罐，从国师府外假山上的林荫小道上徐徐行着。她的衣着有些古怪，不似大家闺秀名门淑媛，但身上的矜贵气质与众不同，而毫不造作的举止又让人看了觉得清爽舒心。

女子在一块巨石旁停下脚步，抬起脸来，是一张萌到万物失色的面容。那玫瑰花瓣一样的唇瓣微微开合：“都让开。”

侍卫连忙行礼：“象腿大人。”

“让开。”象腿扬起精致的小脸，淡淡地道。那不怒自威的口气让眼前的侍卫气焰矮了一截。

“可是……国师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可……”

象腿的语气不温不火，却带了一点愠意：“有你多嘴的份么？”唇角微微上挑，摆出一个倨傲的姿态。“正是国师让我前来探望世子的。滚开！”

侍卫吓得慌忙退后一步单膝跪下，颤声道：“不敢！大人您请——”

象腿冷哼一声，理也不理，走到石头前一掌排在石上，那巨石应声裂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走道来。她迈开步子，抱着药罐从容走了进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停下步子，叹了口气，卸去刚才所有冷傲的伪装，温温婉婉跪了下来，行礼道：“世子大人。”

泡在寒池阴暗角落中的男子一动不动，良久，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你来了。不怕责罚么？”

“世子也知道，是有责罚的。又为何要违反国师大人的指令。”

牛奶疲倦地动了动身子，白皙的皮肤曝露在微弱的烛光下，旧伤疤上面新添的红肿的鞭痕叠在一起清晰可见。他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

“国师大人很生气，很生气。”象腿缓缓走上前，把药罐子里的草药拿出来，丢在池水中，“不过这次也算是格外开恩从轻处罚了，八十下盐浸倒刺藤鞭，禁足寒池中两月。若是换了别人，怕是连脑袋也摘了。”

那是因为我对她还有利用价值。牛奶感觉身上疼痛的减轻，在心里默默地冷笑一句。

“寒池对伤口有愈合作用，亦能强身健体，可是却令池中之人痛苦不堪，如万蚁噬身。”她走进池中，伸手轻轻抚上牛奶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痛之色，“世子既是无法完成任务，大可唤象腿前去，为何……”

她永远不能忘记自己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浴血地站在战圈中，周围是一群山贼，有活人也有尸体，那些尸体都被以极其残忍的方式虐杀了。她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他反复地说：“你们既然带走了他，交不出，我就要你们全部陪葬。”然后，一个不剩。那是怎样惨烈的场景，周围那些松柏深青色的针叶，都被染得血红。

她从未见过他带笑的面上出现这么绝望的神色，也从未见过他的面上有这么深的悔意。

牛奶依然沉默不语，他挥挥手：“你回去吧。别被发现了，怕是处罚不轻。”

“不……”她坚决地摇摇头，继续将手上清凉的药膏抹在牛奶背上，“能为世子大人做点什么，就算陨首，象腿也义不容辞。”

“你何必呢。”牛奶叹了口气，“我本是自作自受，你何必掺合进来，小心遭到迁怒。”他右手微抬，掬起一捧清亮的水。寒池的水顺着他的小臂，优雅地流下。

“也不要再问我为什么没有完成任务，你已经问了多次。事实上……我自己也不知道。”

象腿的脸上浮出一抹犹豫的挣扎：“世子……你是不是真的……对那个王家长子，动了心？那容颜是男子……”

一阵沉默，牛奶背对着象腿，看不清表情。

“你想多了。”终于他说出了这句话，以一种不屑的语气。

象腿慌张地抬起脸，想在牛奶的身上找点什么可以支持这句话的东西。可是除了满目的伤疤，什么也没有，没有。

“下去吧。”眼前的人似乎突然变成了一座冰雕，与寒池融为一体，连带着声音都有了威胁的冰冷味道。象腿本还想说什么，却最终行了个礼，退出了石洞。

流水声汨汨，那个男子将身子深深地埋入池中，忽而长叹一口气。

何必说出来呢，本来便不该有。若是只是当初高台之上的惊鸿一瞥，没有后来，便也罢了。可是……人生总有这么多可是，而不能只若初见。

那便当一切都是假的吧。只是不希望你死，所以狠不下心来，亲手杀你。

容颜，容颜……

牛奶伏在池边的白玉砌上，合上了双目。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此恨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何如莫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