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我去给他们买矿泉水,刚出来就听到一阵打斗声。我循声走去,是一群年纪与我相仿的青年在打架,而被一群人围着的少年是……白琛。
居然是他!
白琛从前在我们学校是个学霸,初三那年他父亲去世了,成绩从此一落千丈。初三下学期他从远志班转到我们普通班。同学们印象中的他是个寡言少语成绩优异的富家子弟,但是他不爱与同学交往,任何时候都是形单影只的。
我跟玲子她们每每路过见到他都是一副冰块脸,站在讲台领奖也是如此,所以我一开始就不待见他,这好像全世界都得罪他似的,谁要搭理他啊。
当然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反感他, 之前他的成绩一直是年级前五,我可从没进过前五,最好的名次也到了第七名,那时我对他是有些许仰慕的,但他成绩一下滑落到我后面我就对他没什么好感了,毕竟他的臭名声还摆在那里。
还有就是他的眉心和眼睛很像顾森,每次跟他对视我脑子里都会闪过顾森的面孔。
我是班干,总体成绩还不错,加上平时在学校又不张扬,班主任可能就是看中我这点私下找我希望我给白琛补习,我显然不乐意,但又找不到说不的理由。
班主任对于好学生从来都是费尽心思栽培,尤其是白琛那一种因家庭导致成绩下滑一时,完全来得及补救。我禁不住班主任请求只得同意。
无论私底下跟馨子她们在一起有多粗鄙,明面上我还是规规矩矩的成为老师心目中的三好学生,我虽然不惹事,但绝对跟三好学生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因而对于淑女学霸这个称号我并不受用,真正的学霸应该是季初尘跟慕泽这种,像那些公式什么的,他们考试前完全不用过一遍,也不刻意记,考试都是现场推。
回到宿舍,玲子正在敷自己捣鼓的面膜,带上耳塞闭目养神,馨子在看小说。我把要帮白琛补习的事往宿舍一宣布,除了玲子没听见,其他人都石化长达五秒。
韦唯反应过来就从阳台外面用力摇晃玲子,扯下她耳机,“玲子玲子,机关枪(我们班主任的外号)要把阿欢跟白琛配对了。”
我一口汽水喷出来,炸毛道:“你当是猪配种啊。”
馨子:“你简直就是侮辱文学。”
佳雯……
韦唯嘴里嚼的口香糖一个不小心吞下腹,猛咳嗽。
这话有歧义了,玲子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她慢悠悠摘下耳机说:“啥情况啊。”
馨子暧昧冲我挤挤眼然后对着玲子说道:“当然是阿欢好事将近的情况呗,班主任月老附体,正在给阿欢牵红线。阿欢,这是孤男寡女的节奏啊,一个不小心,这干柴烈火的嘿嘿嘿。”
我顺手拎起一个抱枕砸过去:“你该上淘宝买去污粉了,洗不干净我那还有大把洗洁剂。”我瞟了她一眼,这叫什么话嘛,白琛那种高冷自大鬼我可不想跟他搭上。
邓佳雯在我们班成绩也不错,我讨好般凑上去问她:“好佳雯,要不你代我去。”邓佳雯秒拒,“滚,老娘一看见他就有刮花他那张冰山脸的冲动。”
我再向韦唯撒娇:“韦唯,小韦唯唯,你最好了。”不争气的她忙摇头跟躲瘟疫似的顺着铁栏杆爬上床铺。
馨子甩开书盘腿而坐正经说:“阿欢,119跟120其实也没什么差别。”我白了她一眼反驳道:“是没什么区别,两个都是救命,可老娘丫的没那么大本事,拯救白琛对我来讲这可比救火救命难多了。”
我当然知道馨子的意思,她是想说平常她基本上英语都是满分120,而我基本上每次是119,两人的实力没什么区别,谁教都一样。
玲子托着下巴奸笑地走过来,一手捏住我的脸:“阿欢,你正好可以利用这次补习好好打压一下他,看他以后怎么风光起来,别的不说见到你总的喊一声老师不是,再不济总得叫你一声副班长吧,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对他名次排你前面很不爽么,现在机会来了,你不耍点威风怎么行,就算你认怂,那帮曾经的学霸补习成就感也倍增啊,有木有。”
我直接戳穿她一本正经的怂恿;“是你看不惯他吧,拿我当肉盾。”
玲子气得是白琛每学期都拿“三好学生”奖状的事,他家里没出事之前他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但他也就成绩跟那副皮囊好而已,人缘差掉渣,居然还得三好学生奖,这事在我们宿舍一直就是课余饭后的吐槽点。
看玲子这么兴奋我揪着她马尾说:“我不介意把机会让给你的。“
玲子炸毛:“你故意的吧,老娘成绩要有你这么彪悍早毛遂自荐了,弄不死他还整不死他么。”
……
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想到白琛的身世,又看了看室友,到底是感情好,我把从班主任那里听到白琛家境的版本原模原样跟她们几个讲,舍友也知道轻重,都没对外嚼舌根。说实话,得知他父亲去世,家道中落,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悲惨身世后,我对他是有点同情的,但我依旧讨厌他的冷漠与疏离,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用馨子和佳雯的话说要不是他那副皮囊好看早就被群殴了。
我不是花痴,感觉男生差不多都一个样,当然,除了在车站那个男生外。其实我没打算认真帮他补习,走个场应付下班主任行了,没想到白琛更拽,第一次补习竟然耍大牌没来。
靠,我整整等了20分钟,气不打一处来,既然人主角都不当回事我不敷衍都对不起他,不过这口气我是咽不下的,那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啪的一本书甩他桌子上,气呼呼与他平视:“见过贱的,没见过这么贱的,你说你年年拿着假三好奖你心都不痛的啊,不来你不会告知一声,不知道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啊?”
结果呢,白琛鸟都没鸟我,淡定说了一句我恨不得掐死他的话,“我是不知道啊,鲁迅知道你去跟他商量得了。”
补习这事因为我们的不和一直拖到现在,这次是我们在校外的第一次见面,他显得有些狼狈,洁净的衬衫被蹂躏得褶皱。我倒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惜字如金寡言孤僻的白琛也能跟小混混扯上关系。
看他一副欠揍的嘴脸,我心里偷着乐,活该被揍。我本想帅气走人,但照这么打下去可真要出事了,所以受到良心蛊惑的我还是冲了上去,大喊一声警察来了。那几个学生模样的小混混都来不及反应,咻的一溜烟朝着四周跑开,其实根本就没有警察,是我自己自导自演瞎编排。
转身看向白琛,他的嘴角已经渗出血丝,脸微肿,双臂都是血迹,即便是这般落魄的白琛,虽没了往日的神清气爽,但他透露出的冷漠依旧凛冽,让人寒意渐起。
风扬起他细碎的刘海,看着他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那清瘦的身影格外让人心疼。
我伸手欲扶他,被他无情推开,要在平时我早发飙了,但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硬生生忍住,我去旁边药店买了些棉签,创可贴和消肿的药,他刚开始挺想拒绝的,被我一个眼神瞪回去。
在帮他清理伤口时我问他怎么跟流氓打起来了,他一脸的不爽,他说:“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我火气噌的就窜上来了,心里无数只草泥马在奔腾,我说“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不要脸。”结果他来一句你知道就好,自作多情。
我被气到呼吸都不顺畅,张着嗓子破口大骂,半气呵成:“你爸妈没教过你对于别人的帮助该说声谢谢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野种……”
说完理智慢慢抽回,我才意识到了什么,一时嘴快胡言乱语成习惯,这下闯祸了。我怯怯看向白琛,他果然脸都黑了,一手打翻了那些药,他说:“对,我是没爸妈教,所以你们这些高尚的人离我远一点,滚,滚……”
他边抓狂边拧着我胳膊一直推,我冲他发吼:“你能耐,以后有事没事都别来找我,就凭你这张毒舌活该自作自受。”
他再一次被我的口不择言激怒,狠狠把掐住我的脖子,双眼猩红,好像下一秒他再用力一点我的脖子就会跟薯片似的咔嚓一声断掉,此刻我恨不得一棒把他打飞。
回去的路上我不停地骂白琛。
“姐姐,你可真能耐,你瞅瞅表看看你去了多久。”玲子用她的雷公桑指着手表说,馨子也凑过来:“靠,阿欢,你偷情去了啊。”
“哟,肯理我了啊。”
程馨立马后退一步,表现得无所事事的样子,看向四周,“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啊。”
随后我把事情描述了一遍,玲子过来暖气氛,“行了你们俩,阿欢,你倒是告诉我后来呢,你们就没发生什么特别的进展?”
“闭嘴,老娘现在心情十分不爽,想打人。”我十分烦躁地摆摆手,剧毒,简直是剧毒,我干嘛要去自找麻烦,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看到我说脏话她俩跟见到瘟疫似的齐刷刷故作后退两步。
玲子总结道:“看来阿欢气得不轻。”
程馨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人家也没错啊,你真的是感情泛滥,对他自作多情。”
“滋滋滋,谁不长眼惹了朕最宝贝的爱妃,朕给你出气。”托马斯走过来一副八卦的表情一只手慵懒跨上我肩膀。我斜了他一眼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说完来龙去脉,气都来不及交换。
“你们说他狂犬疫苗打了没,怎么见谁就咬,我丫的真是贱,就受不了别人恃强凌弱。”
“哟,看来是一场美女救英雄,哦,不,是女侠救高冷美男的壮观戏呢。不对啊,按照剧情的发展应该是高冷男被感化,春心萌动,然后以身相许作为回报。”玲子狐狸眼中充满了戏谑,前一秒还怕我气到殃及无辜,下一刻就敢拿我打趣。
我嘴角不满驽动:“去你大爷的,陆巧玲,你往日嫌弃白琛的那股泼辣劲呢,没喝酒耍酒疯。”
“阿欢别气,多大点事,大不了我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馨子凑跟前一步仗义地说。
我说:“得了,我才不想和他有瓜葛呢。”不知为什么,心里本能忽略了白琛掐我脖子的事,要是他们知道肯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这白琛居然敢对你动手脚,他活腻歪了吧,你等着,我现在就帮你讨回公道。”托马斯愤怒不已,这架势分明就是操家伙揍人的节奏,我赶紧拉住他。
我畏畏缩缩看向慕泽,他一脸怒火:“叶静欢,你就不能安分点啊,需要你去逞能慈悲愍怀?”
慕泽永远都是用不善的语气责备我,但我知道他是真怕我受伤,所以我只是冲他做了个鬼脸,后面他又训了我几句,我就跟病秧子似的杵着,不敢回嘴,因为我说一句他准还我十句,没完没了。他对白琛似乎有些嫌恶,不,不是似乎,是绝对的不满。
“阿欢眼光可高着呢,你们别老拿白琛说事。”顾森难得打趣着替我解围。
我掰了根香蕉狠狠咬下一口说:“我就不明白了他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拽给谁看,明明需要帮忙,还死要面子强撑。我去,还廉价的同情心,这都是什么人啊,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忍不了。”
但我还是忍住了,细细想来我也有不对,我也说了难听的话。
玲子对白琛的认识有了新看法:“他这闷葫芦,平时看着寡言少语的,还一副弱鸭样,怎么也能牵扯上那些人。”这样一闹我们几个也没心情玩了,我就说:“别提他了,走吧,老娘的好心情全没了。”
后来再见白琛时他脸上的伤淡了许多,基于上次的不开心事件,我实在没法心平气和给他辅导补习。
我们又回到原先相处的样子,好像从来不认识对方,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对于那时的我而言,他只不过是我红尘陌上的一名过客,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谁曾想过他会占据我青春的大片舞台,当匆忙的脚步轻盈漫过那一季韶华的刹那,当最初的明媚在岁月纵逝中风干成为习惯,当我想到那张挥之不去的脸不再忐忑,我疲惫的身躯是否能任性歇息,迷离中我渐渐憔悴不堪。究竟谁是谁的毒药,谁又是谁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