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中我跟季初尘相处的时间很频繁，他科科优秀，而我偏科严重，物理这么都学不进，从前都是顾森帮我补习，顾森的位子被搬走了，每次需要转头讨论问题我都会下意识瞄一眼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总觉得顾森还在。

他这辈子算是毁了，但生命就是本钱，出来就会有希望，我相信他。后来季初尘代替顾森帮我补习物理，顾森不太会开玩笑，一副憨厚相，而跟季初尘一起学习整个人都会显得很轻松，所以中午基本上我们都在一起讨论学习，这又会让我想起白琛，曾经我也是这样耐心教他的，心里有些发酸，就连我现在手中握的笔都是白琛所赠。

季初尘看到我一直盯着这支笔发呆，我说初三帮一个朋友补习时他送的。他的目光暗淡下来，似乎有点失落，连忙转移话题：“快做题吧。”

下午的第一节课下课后，我跟白琛又在学校的大榕树下碰到，他旁边站着许念欢，我不知道他来这边是为什么，只是那一脸的乌青衬得他格外憔悴。我愣了一会就把他们当空气忽略径直走过，白琛想开口说什么被许念欢拽走。

“静欢，你还是忘不了了白琛吧，真羡慕他，记得你曾问过我见到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多想告诉你我们是认识的，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只是你忘记了……”

在我听不到的地方季初尘盯着我远去的背影低声呢喃着。

晚上季初尘又来看我，我说想出去溜溜，他伸手扶我被我下意识推开，想着他还有心上人，跟他亲密接触总觉得不妥，他只好不自然缩回手挪步拿起外套。

我以为他是要走，谁知他把外套披在我背上也不顾我想法当即就把我背出病房，我明显吓一跳，长这么大，除了我哥还没有哪个男的背我呢，我脸特别囧，火辣辣的，我叫他快放我下来，要让人看见我真没法见人。

季初尘笑道：“别动，不然等会你连报复我的力气都没了。”

在下楼梯的时候我真的没敢动，我的病房在医院五楼，偏偏电梯又出了故障，这回也是没办法，我说要不还是回去吧。他说老闷在病房里怎么好得快。

下楼梯时我的脸时不时贴到他的脸，那股热还没散去，就这么静静趴在他背上感觉很舒心。可是……这不属于我，我也不会厚颜无耻去肖想，人不能贪，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下到一楼我怕他累着便说放我下来吧，你休息会。

从五楼背一个人到一楼这体力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装没听见，然后就开始训我：“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真心觉得一阵风就能把你吹跑，以后多吃点，瘦的俨然一皮鼓包。”

我拍了拍他后背，“你什么时候也走妈婆子路线了这么唠叨。”然而下一刻我们都停住了，六目相对，我的笑容慢慢僵住，迎面的白琛手里拿着一袋药，我知道他要定期来医院检查的，他有心脏病。

白琛看我们这姿势手不自觉握紧，担忧道：“你受伤了？”这话明显是在问我，我慢慢垂下头，季初尘突然转头看向我：“等一来想去哪里玩，天气不错，可以走远一点。”

我双手紧紧环住季初尘闭上眼，他对突如其来的力道有一丝丝的窃喜，嘴角微微上扬，与白琛擦肩而过，我虽然闭着眼，但仍能感受到那两道灼热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

我已经跟白琛分手，但每次相见都会让我有一种内疚感。不管他对我如何，但最原始的错误是我造成的，我给了他错误的念想。

在医院休息近一周，功课并没有落多少，班长和葛优轮番帮我补习，过后还有个凶巴巴的慕泽盯着我，想堕落都难。

课间操时慕泽叫我去看看顾森，他即将被派往C市，我讶然，怎么那样突然，慕泽说是县里的决定。他走时还对我说要我抓牢对的人，上天给予你的同时也会不客气剥夺额外的在乎。

我似懂非懂点头，我不想失去他们中任何一个，于我而言，最美的时光莫过于他们的陪伴。

慕泽终究没有告诉我白琛和顾森之间的关系，每个人都瞒得很好，瞒到未知的很久很久。我不知道的事还很多，有一段未知岁月里，白琛一直偷偷徘徊在我家附近，每一次去公交车站他都默默坐到不起眼的最后一位然后偷窥我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参加一次大型竞赛他都会通过各种方式制造偶遇，高中后我每天必经之地就是放学时固定在一个地方买吐司，而那些食物都是白琛的作品，味道一流。

一家餐厅里……

“嗨美女，不介意我坐这吧。”许念欢看向这个温和的男生有看看周围的空桌顿时不悦但并没有发作出来。

出于礼貌许念欢还是点点头，“没关系。”接下来就是男生各种套路的搭讪，但许念欢明显把他当成隐形人，压根就没正眼瞧过对方。

对方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提到叶静欢时许念欢猛地抬头：“你认识叶静欢？”

“Of course，学霸级的人物那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对方一脸崇拜样。“但我更看好许念欢的实力，都是学霸，但许念欢更出色一些。”果然许念欢听到这恭维心情大好主动攀谈起来。

男生得知对方身份过装出惊喜模样狗腿般讨好道大人物就是不一样，是我们这些差等生可望不可及的。

接下来的谈话基本上就是说我坏话，什么粗俗的词都用上，许念欢贼心不死，我根本就对她构不成威胁，她完全想多了。只是她没想到男生听完后立刻变脸：“我看不要脸惹是生非造谣生事端的是你才对。”

一个响指后，角落出现两个女生，一个大波浪卷，双手交叉胸前，一个戴着墨镜，手里晃着一部苹果机。

“莎莎，梅筱，怎么样了。”

“放心吧，都录下来了。老娘今天就替天行道，好好教训这个长舌妖。”波浪卷女说。

“莎莎你说要怎么伺候好嘴巴这么臭的学霸呢。”梅筱阴笑道。男生交代一番后离开，许念欢那天的惨状可想而知。

我出车祸后许念欢找了点关系从局里出来，即便如此，知道他被人修理后我还是很高兴。据说她的脸都被长指甲刮破了好几处，身上的伤也不少，连带我上次赏她的一耳光。

几乎同一时间……

温越被猛地一推，带着不甘冲男生发泄：“季初尘，真那么喜欢就大胆去追啊，你这么默默付出又有什么用，她不会知道的。或许你很优秀，但有一点比起白琛你还是太逊色了，至少白琛敢爱敢恨，敢表达出来，没错，我就是看不惯你在为她奔波付出时他却和别的男生在卿卿我我。 打那一巴掌我不后悔。”

“温越，请你认清楚，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还有，她一开始就不知道，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我希望你能跟她好好道歉，我希望你还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到最后你失去成为我朋友的资格。”季初尘说完愤怒离去。

“季初尘，我恨你，但又喜欢你，哪怕卑微地站在你身后做陪衬我也甘之如饴，我就是不想放弃，你说我应该怎么办？”两滴滚烫的泪滴顺着她脸颊滑落。

见到顾森时我已经泣不成声，他本来就不胖，这会更是瘦的恐怖，就跟艾滋病患者一样瞧着特别心疼。两只眼睛旁的乌青特别刺眼，整个人焉焉得，没有一丝生气，就像没有灵魂，只剩躯壳一样。我忙催他拿起电话。

隔着玻璃，他对我笑了笑说：“我没事，赶紧抹掉你的眼泪，也不嫌丢人，又不是再见不着，搞得生离死别似的。等哥出来后还是一好汉，你们不嫌弃就好。”

我强装镇定说：“顾森你在里面怎么样，一定要争取早点出来，大伙都等着你呢。”

我问顾森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还会不会这么冲动，他说会的。他的回答带着凌厉，狠绝，冷漠，无情。

我不太会说话，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敢贸然接话，怕刺激到他。顾森他爸之后再没看过他，就当他死了一样，倒是他妈妈偷偷来过一次，因为欠债，他妈妈也是东躲西藏没个落脚点。顾森仿佛瞬间失去了一切，再没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顾森还嘱咐我不要跟慕泽生气，起码他的出发点不是在害我。还有就是远离白琛，不要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他永远都在为别人着想。

“傻阿欢，你不是别人，认识你们这几个是我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克己奉守换来的幸运，不用为我担心，还有记得照顾好自己。”

我点点头，我会的。他低头抹眼泪时我瞧见他额头上几根银发，足以刺伤我的眼，我无法想象监狱的生活有多煎熬，但它正在一点一点泯灭顾森希望的曙光。

顾森判刑那天我没敢去，在那个庄严审宽敞的判庭里，顾森最终以蓄意重伤罪被判有期徒刑4年，是慕泽告诉我的。

顾森离开时分别给我们写了信，看他时我就告诉他我恢复记忆的事，他没有过于高兴，叫我千万不要跟白琛再接触了，还向我打听玲子的状况，我说会抽时间叫玲子一起看他，他拒绝了。

信上他叫我多照顾玲子，别看玲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是为了掩盖灵魂最深处的脆弱。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犯罪会离我这样近，顾森没了前途。

我总以为做好自己，不愧良心，命运就会对我慈悲，可到最后一切还是被无情摧毁，支离破碎又毫不保留，现实就是这样残忍，让我们不得不在命运齿轮间隙中苟延残喘，我得到的都是借来的，在未知的将来，一切美好都会在毫无防备中抽离，我们——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有借必有还，借贷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