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玲子心情不好,馨子又难得的把全部时间放在学习上,所以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回家。玲子不希望我说她的事,如果我跟慕泽他们一起走他们肯定会看出端倪,我这人最容易让人看出心思,别说慕泽,就是顾森那关我都过不了,况且现在是关键时期,玲子绝不愿意麻烦大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玲子和馨子很少往来,玲子最近更是难得的秀气,做什么不是心不在焉就是发呆充愣,而我和馨子也没话说,可是我也找不到机会把她们凑到一块问个明白。
为了考上重点学校,班上的差生也是拼了命去看这些枯燥乏味的课本,以往是比化妆品名牌包包,谁的游戏达到最高级,现在就是比谁早到教室,往往只有真正到千钧一发之际我们才体现出是上进的好苗子,我特别喜欢这种紧凑的氛围。
初夏的天在我们这已经快30度,好似要把我们都困在这个火炉里,这时的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刷题,踏踏实实规规矩矩做我的书呆子,丝毫没有把嗅到的不寻常过于当回事,殊不知一切都在悄悄发生未知的变化。
转眼又是一个周五,因为玲子有事要先走,叫我帮忙把同学们做的习题交到办公室给老师。回来经过多媒体教室时,我看到白琛,每次看到他的背影总给我一种异样的孤独感,真是个又讨厌又让人同情的家伙。
看他的样子好像在计算着什么,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反反复复,很不耐烦,眉间凝在一块,应该是算不对数或者找不到思路。这方面我有很大的强迫症,看到别人绞尽脑汁计算,我就忍不住掺事。
走到他身边也没经过他同意就拿起练习册略看一下他写的题及他的草稿过程。他解题的思路正确,只不过忽略了题中的陷阱,题中还有隐含信息,曾经我做这类题也很容易做错,所以这道题我记忆尤深。
我用红笔圈出题干重点,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写了一份过程,他极不情愿地瞟了瞟我的解题过程,顿时恍然大悟。探究般看了我一眼然后重新做题,我随意翻看他的课本说:“你这眼神算是对我能力的认可吗。”
他切了一声,“自恋。”
我没去计较,在他重新写计算过程时我在他旁边把题中涉及到的知识点写下来。让我意外的是白琛竟然破天荒的没有赶我走,也没有恶语相向,他的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有敌意,而我把这个诡异之举解释为他为了中考不得不向我“屈膝”示好。
家里离学校并不远,这次我没有骑自行车,慕泽说他们三个要去体育馆看球赛,事先没跟我说一声,害我等老半天,要不是其他班同学告诉我我还一直傻傻在车棚坐等,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玲子馨子现在是早晚不见踪影,我好像突然间就被莫名其妙孤立似的,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心里很空,特别难过。身边没有他们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无头苍蝇还能到处瞎转,而我,没有目的,谈何归途。
前阵子还好,可以上吉他课打发时间,现在课程结束貌似除了回家还真是无处可去。
没精打采地在路上神游着,以至于我都没注意到走偏,就在离我半米处有一株大榕树,眼看就要跟树干吻上,忽然一股有劲的力道把我往后一拉,我们一起倒在地上,这时我彻底回神,一道很不和谐的声音随即响起。
“叶静欢,你眼长后面还是眼盲,撞到不知道?嫌命太长?”白琛又恢复那副训人的模样吼我,本来还对他印象有所改观的,现在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瞪着他不甘示弱:“要你管我又没碍着你。”但说完我很不争气哭了,两行酸酸的泪水簌簌而下,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就是堵得慌,但我确定我难过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白琛吼我。
“喂,靠,不就说了你一句,至于么。”
我擦了擦眼泪也懒得和他解释,因为我觉得很疲惫,心情糟糕到极点,不想开口跟他争吵。
最后我去了酒吧,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也跟上来。
这是我第一次和“陌生人”一起在酒吧喝酒,以往都是和他们几个一起的,想起他们我又伤感起来。
除了我爸妈,慕泽也不允许我单独和别人来酒吧瞎逛。
因为平常在家没少偷喝酒,所以我对自己的酒量非常有自信,可惜身上没带多少钱,我点了普通的红酒,白琛要的是浓度很高的二锅头。
喝着喝着我就开始自言自语,说慕泽玲子他们不仗义,去哪都不带上我,还嫌我笨,打了几个嗝我就慢慢哭起来。
白琛也被酒精麻痹了不少,在我旁边自顾自说起来:“心理承受能力真差,我才是被抛弃的那个,没人管我,自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嗝……我爸死了,没了,他没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从没管过我,在他的心里,公司远远摆在第一位。”
“以前他每次只知道扔下一踏钱在我面前,然后就是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他总有出不完的差,应不完的酬,连一声电话问候都没有,你不知道我们一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我看着已经满脸绯红的他,想不到他的童年一片阴暗,让人心疼。
他又回忆着继续说,“近几年父母吵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父亲回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有一次看到母亲满脸笑容地挽着一男的手进了宾馆,自己这时才发现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妈妈这么甜蜜的笑容,可那些笑又那么刺眼。我在下面盯了一夜,寒意四面八方袭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抹上一层霜,渐渐的,渐渐的隔离心脏,麻木得没有知觉。”
白琛还提到不久后的一天,他回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早,刚想推门就听到女方摔花瓶的声音,接着男的就说,“咱也不用顾忌孩子了,离婚。”
男的带着怒火摔门而出,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最后狠下心,转身,头也不回……
女的一个茶杯砸过来,差一点就砸在少年的脑袋上。白琛就这么直直看着他妈妈。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那一刻我突然为那个没砸中我的杯子觉得有点惋惜,真想一了百了。”他讽刺地苦笑。
全场他都没有发表一句,准备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女人心疼的说,“小琛,对不起……”
白琛说那段时间他脾气非常暴躁,分不清是他遗弃了世界,还是被世界遗弃了。
“我恨自己的父亲,是他毁了这个家。”提及自己的父亲白琛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我对我妈说不用顾及我,不管她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怪她。如果离婚可以让我妈快乐我没道理反对,但我不知道的是他们拖着没离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的抚养权问题,但就抚养条件来说我妈肯定不及我爸,然而还没离婚我父亲就这样走了……”
我又问他为什么总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他趴在酒桌慢悠悠开口:“那天领头的叫徐成磊,他爸是我们家公司的股东之一,后来我爸公司周转不灵,找不到银行贷款,公司陷入债务危机,濒临破产。股东们找到我父亲要求还钱,而我父亲也卷款出逃,音信全无。不久徐成磊他爸就坠楼身亡,有说是自杀有说是他杀,具体原因不详,但我爸白岩的嫌疑最大,因为死者的手机里基本上都是他们两人的通话记录,最重要的是他爸自杀前的3小时两个人还见过面,所以徐成磊才屡次找我麻烦……”
我听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想不到白琛遭遇这么悲惨,现实往往丑陋得让人难以接受,现在我终于明白白琛的性格那么孤僻,冷得让人抖颤。他承受的实在太多,没了往日的高冷,又愿意敞开心扉和我谈这么多,不管是因为酒精的麻痹还是基于对我的信任我都有点感激他。灯光五颜六色映在他微醺的脸庞,嘴里低语呢喃,我不禁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一定很难受吧……
看着面前的空酒瓶子,我夺过他的酒瓶从包里拿出矿泉水给他,然后扶他到远离人群的偏僻沙发上,他一头栽倒在我肩上,我本能以为他喝醉了,叫来服务员拿一条毛毯过来又给他盖上,然后又吩咐服务员帮忙照看一下,顺便弄碗醒酒汤给他。
看到他眉头紧锁,我情不自禁伸出手帮他抚平,“白琛,我们每个人,总有那么一瞬,或许更久,是别人眼中的孤独者,我们栖息在各自的寂寥世界里倔强又脆弱般蜷缩,能短暂放纵就放纵一下,没有谁遭遇不幸可以坦然处之,这有什么关系,漫漫长路我们还不是照样走,放下一点,心就轻松一点,我们不为远大抱负而活,但求心无负担。”
我买了单就离开,也只有趁着微微的醉意我才敢放肆说这话,但我不知道在我转身后,白琛倏地睁开了眼睛,他一直看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那深邃的眼眸中参杂着复杂的思绪。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眼里流露出的东西掺杂一丝别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