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锦字遍琅嬛
第十四章 锦字遍琅嬛

转眼已进八月,八月初一祭至圣先师孔夫子,皇帝今年遣了和亲王弘昼,到八月初二日,祭祀大社大稷皇帝遣宝亲王行礼。世宗虽不明立储君,对宝亲王的看重却也有目共睹了。

今年中秋,直隶总督李卫献上一本九穗的瑞谷,世宗皇帝喜不自胜,满朝文武自是欢喜。也有那心细的,知道皇帝素来不喜祥瑞之说,曾明令不许各省进献嘉禾,今见皇帝反常,心中便存了疑虑。直到十五日,皇帝下了圣谕,道,各地五谷收成,全在于督府,这回瑞谷产在陵寝附近,却是先帝的遗德。众人才略为释怀。

出了大殿,宝亲王回到长春书屋,也不叫人伺候,更是叫众人悬心。至晚间,福晋亲来请王爷赏月,这才出来。西二所崇敬殿后有东、西井亭。东边是井亭名副其实,西边井亭只为殿宇对衬所建。井亭并不大,不足以让众人皆在亭中赏月,只为能月满中天时,能看水中月色,才将一应糕饼安排至此。

若是在外的游子,或家中有人外出,这中秋节是令人伤怀的日子,可对其他人来说,这个节日是快乐的,一年的劳作已有了收获,打下的粮食、蔬果,可以说是一年中物产最为丰富的时间,天气又好,秋高气爽,既没有苦夏的酷日,又没有严冬的寒风,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就开始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找上一天享受丰盛的食物,一家人聚集在一起聊着天,看着浩瀚的宇宙,想起远方的家人。当圆圆的月亮照耀着幸福的人们,这一日,无疑是最合适的一天。这样的习俗有多么的久远呢?也许久到了仓颉造字以前。

今天的宝亲王府算来没有人身在远方,也算是团团圆圆的,令人伤心的是,宝亲王长子的生母富察格格才刚过五七,人们心中总还有些伤怀。

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宝亲王想着未竟的事业,又想起往年的这个时候,富察沃伦会吹起莫库尼来,而今却再也听不到了。

如今虽有宁馨唱曲、淑慎抚琴,一个明艳、一个雅致,可惜又都不是旗人固有的音乐,倒是可叹。一眼又看到永璜,见那孩子一手支颐,一手拨弄着茶杯,原想说些什么,又想起他生母来,心中好不伤怀,只对福晋道:“天晚了,叫孩子们睡去吧。”

却说大阿哥独自闷坐,也不与弟弟妹妹玩耍,倒让几个孩子都是无趣枯坐。听了宝亲王的话,便都随乳母给王爷、福晋告了退。

大阿哥给王爷、福晋行了礼,道:“阿玛,额娘。儿子告退。”宝亲王道:“永璜,你留下。”永璜道了声“是”。宝亲王道:“永璜,历来文人墨客多有中秋咏月的,我今儿考你一考,你能不能就以中秋为题,填上一诗一词。”

福晋在一旁道:“何苦大晚上的又考较孩子呢。”永璜低头道:“儿子勉力一试。”早有宫婢奉上纸笔。永璜苦思一阵,提笔写道:

秋中再无口弦琴,

水月樽前苦苦吟。

万古终归寻不见,

风华难觅是萱心。

写罢,捧着到了宝亲王面前。宝亲王拿着略看了看,道:“勉强倒还能看,只是一则离了题目,二则落了平仄,终是不好。”福晋就着王爷的手看了看,道:“王爷,他才多大,您别为难他了,要依我说,这么大的孩子能写到这样,便不错了。还是要嘉奖才是呢。”

宝亲王皱了皱眉,道:“要是诗也就说得过了,虽是离了题,却是他的一片心思。只这字还是要练。永璜,教你的师傅一笔楷字极公整的。便是下了学,多向你额娘讨教些,你额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写的字可是连你玛法见了都赞呢。”

福晋道:“又说这做甚,大晚上的,别唬着他,小小年纪,能写出这样的文字,王爷该给奖赏才是呢。”宝亲王道:“也罢,便依福晋的。我那新得了一方好砚台,回头便给他了。”永璜道:“谢阿玛,额娘。”宝亲王道:“你且慢谢,回头好生读书,从学里回来,跟你额娘练字,到重阳节若是没点长进,我可是要罚的。”永璜连道了两声“是”,方退下。

待大阿哥退下,夜色已深。因宝亲王明日朝中还有事务,便叫一应人等都散了。

却说一众人散去后,宝亲王便歇在福晋处,福晋见宝亲王已显疲态,虽有满腹的言语,却不敢说出来。宝亲王道:“容音,你有什么话便说出来吧。”福晋笑道:“天晚了,王爷明儿还要忙,先歇着吧。”

宝亲王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永璜这孩子。”福晋道:“王爷,这孩子可怜、又心思重,且也是知道用功的,王爷别总是苛责于他,今天又是当着一众庶母,难免有些心理过不去的。天深露重,我担心他,回头再搁在心里倒不好了。”王爷道:“男孩子没这么脆弱的。我也是盼着他能好些。”

福晋道:“虽这样说,可他生身额娘才去了,这些天强打着精神做着功课,我这边看着心疼。”王爷道:“福晋心疼,我又何尝不心疼呢?可是现在宫中的情形,他必须用功。我知道,容音你怕外人说你容不下没娘的孩子,可是,容音,你想过没有,你若一味的纵着他,有心人也会说你是有意不加教养。”

福晋道:“王爷,旁人的闲话,我不在意。只是王爷,多少还是要看永璜这孩子现下没了亲额娘,多少对他慈爱一些。等到了重阳佳节,还是多夸赞这孩子一些,别太苛责了。”王爷道:“再看吧。”福晋道:“王爷歇着吧,明儿还要到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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