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渠静默着，低头看着床前的锦鞋。良久苦涩地笑道：“我知道，可我还是要救她，这是我欠她的，她那样好的人不该死的，该死的人是我，只要她能活过来赔上我一条命也无防。”疾风更怒，丢下了一串“你要死我不管你”的狠话甩甩袖子出去了。空渠趿了鞋缓缓踱到碧池边，看着少了扶凰花的湖心笑得更为苦涩：“我该怎么办呢？扶凰花死了，以后再见你会不会不记得我，不记得你曾经喜欢我。”

今次我运气极好探得空渠两桩秘闻，先是空渠重伤昏迷，再有他好像要救什么人。我若能查清详末好好利用一番，必能伤其身害其心让我大仇得报。我本想再次入魂探忆，就算寻不到关于扶凰的记忆，那探清空渠受伤的缘由也是一桩好事。然他近日不常睡觉，多坐于案前翻看书籍，偶尔睡过去也算不得安稳，念识时昏时醒，我不敢贸然入魂。苦思了半日终于想到让他彻底睡过去的法子。长在玉华山的白奈花是安魂助眠的好东西，掺在一般熏香中不易被察觉，且药效大，用在空渠身上最适合不过。

我御风南去，人界已是酉时，日头斜斜从西北角隐去光芒，华灯初上。我不知往南去了多久，下界的烟火味渐淡，昏暗的灯没再漫过来，玉华山要到了。泗水之滨，高耸的山脉依着河流往东绵延而去。青葱的树桠在月色下摇晃，绿浪向山脚荡开，山下没了人气，多出的坟包和孤寂的鸟叫衬出冷清。

我着了地沿着林中小路朝山上走去，林木长的高大将小路遮得昏暗。因无人打理，道中多出许多碎石不太好走。我将从云汉河捡来的两颗星子祭出照路，淡蓝色的光晕散在四周，显出这条蜿蜒小道。它与记忆中那条小路重叠，让我想起了幼时常与雪鹞瞒着父兄从这条小路下山去人间逛夜市。

我与她自幼相识，她既是我的灵兽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雪鹞一脉本为上古鸟兽一族中最强大的一支，然天灾人祸频繁，到了她头上她父母只育了她一只雪鹞鸟便双双羽化，她没人顾怜平日受人欺负。我遇到她的那日，她被人逼迫到崖边，我救了她，她方要向我道谢，我却伸手把她推下了崖。她是雪鹞鸟的血脉不能不会飞。她惊恐万分瞪大眼睛看着我而后挣扎着掉下悬崖。

欺负她的鸟兽伏在崖边纷纷感叹：“这么高掉下去肯定死了。”我却在等她腾跃而上的那一刻。过了半响，终于有高亢的长鸣自崖底传来，撕裂云层划破长空。这声音像是躲在黑暗笼子里的困兽苦苦寻找终于找到了出口，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山洪般裹挟着碎石奔流而下。她压抑得久，今日终是得到发泄。

她的这声长鸣颇有几分威力，激得在场的鸟儿飞出几步远。我也险些倒在地上幸亏反应及时后退了右脚才稳住重心，未失了我公主的颜面。她挥着白色的羽翼自崖下飞出最后停在半空与我对视。我永远记得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