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上绘着的依旧是空渠爱惨了的扶凰花，花长在水里，却并未画出半分生气，少了仪容，失了姿态，白费了扶凰花“六界第一仙花”的美称。目光左行旁边题着一行小字，字迹倒娟秀：‘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闲的没趣，在殿内四下寻视起来，好在殿中置了一个架子，上面放了很多书册。我行过去，看看书也无妨，挑拣了一番找到一本《四海史记》。我死后的事情全然不知，兴许能在这上面了解详末。一双眼扫过去却被什么“沉入东海”“族灭”的字眼刺得酸痛。我心中生了慌乱，强迫自己从头看过去：“天元六万八千零七十四年，兽举族叛乱，公主扶凰亲率大军攻乌兹道，绝之，九月伐山燕衡。尊神空渠以阵阻之，奇兵胜敌，公主扶凰神灭形死，身躯冰封入东海，族灭。”

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眼睛发黑，全身的力气像被吸走了一般，再也站不住跌坐在地上。我赌上了阖族，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世间再没了兽族，也就没人会记得在泗水之畔玉华山麓曾住着一方神族。九天的诸神这般容不得兽族，我死了还不够，族人也不放过。

我紧紧盯住书册上的名字，觉得它无比刺眼，心中掀起滔天的怒火，仿佛要将一切燃烧殆尽。指甲陷进手心里，我就要控制不住这腔怒火，而眼下却并非报仇的好时机，我必须忍住。脑子这么想，心神却不配合，我费力压着怒意方能不让自己做出出格之事。可心神间好似有人在故意煽风点火，将空渠所做之事一点一点在我心中回想。我觉得奇怪，方才那股念识被牵引的感觉更为强烈起来。这屋中到底藏着何物，竟能感应并牵引念识。

我闭上眼凝神细辨，神识游荡在屋中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在一只白骨做成的靠枕里看见了我自己。我惊得立时睁开了眼睛，原来我聚不回的那缕念识被空渠囚在了蚩尤骨中。我扶着架子站起，靠枕就在几步外，我很快就又可以聚回一念。

这只靠枕粗看没什么不同，摸上去却凉地彻骨。我幼时在书上看到过蚩尤骨，它本性极寒，能集万念之惧，窥探心神，而后造出心魔摄人心魄，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空渠却把它用作靠枕，这修为只怕是到了极高的境界。

我又凝出神识，待得手心习惯了那股寒凉它便一路直行入了蚩尤骨。骨中虽幻化出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沙地，实则只有一只茶盘大小。沙坡下立了十字形的枯木，而另一个我被绑在枯木上，垂着头看不清脸。我行过去她闻声也抬起了脸，因彼此都是念识她也看得到我。她的脸上虽满是血污，神情却和百年前挑着眉眼的扶凰一样，邪魅张狂。

她的声音很软，语气里满是哄诱：“扶凰，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快救我出去。”她的样子像着了魔一样，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见我不为所动，她突然生了脾气，说话急起来：“扶凰，快救我，救我出去，我和你融为一体，去找空渠报仇。”说起空渠，她将这两个字咬的极重，充满了恨意，带的我的心也随之躁动。她感受到这一点又开始哄诱我，像一个孩童般向我告状：“自从真正的扶凰死了之后，空渠不知从何处聚得了我，将我囚在这骨中见不到天日，扶凰你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