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叶尧就从睡梦中醒来。水奕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朝廷事多，也怪不得他随随便便趴在桌上就睡着了。紫沁也不知去哪了。

叶尧穿好衣服，拿起枕下的鞭子走到院中练起鞭法来。这十年她每天都早起练功，从未间断过。之所以选择用鞭来当武器，是因为它便于携带，不易被发现，还有着与刀剑一样致命的杀伤力。而今入这深宫，危险也多了起来，虽然一直不曾有嫔妃来扰过她，也没有参与过所谓的“宫斗”，多半原因是尧府势力强大，无人敢动她这个尧府千金。但人心叵测，说不定哪天能用上武功呢。

“小姐，吃早饭了。”紫沁走到院内，把一碗热粥放在桌上。

叶尧将鞭子收在腰间，朝紫沁走去，却好像并不急于吃饭，而是拉紫沁坐下。

“沁姐姐，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从小就亲如姐妹？”

“当然是啊！”紫沁有些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那我问你一件事，昨晚为什么要在我房外偷看？”

“没……没有啊。”

“沁姐姐你在绞手帕。”

“啊？”紫沁低下头，知道瞒不住叶尧了，怪就怪自己和叶尧一样在撒谎和紧张的时候喜欢绞手帕。“是，我是偷看了……昨晚听见小姐房里有吵架声，所以才去看的，然后就看到皇上手在流血。”

“其实昨晚沁姐姐没有问皇上手是怎么弄伤的，这时我就知道了。再问一句，沁姐姐可是喜欢皇上？”

紫沁抿了抿嘴唇，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是！我就是喜欢他！小姐这么聪明，反正也瞒不了小姐。”

“民间都说皇宫是 ‘琉璃潭，金玉冢’，我们在这生存已是不易，沁姐姐可想过后果？”

叶尧淡淡的语气让紫沁有些不安，但她还是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这样她会好过点。

“小姐，这句话我也听说过。从第一次见到皇上，我就对他产生了好感，到后来接触久了，我发现他身上有很多美好的品格，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就算他不是皇上，就算他是个穷秀才我也会喜欢他，可是后宫嫔妃做得到吗？看他受伤时我会流泪，看他微笑时我会开心一整天，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左右我的情绪，这就是爱，爱情可以置生死不顾，所以爱上一个人又是无法自拔的。不过我有自知之明，他是天子，我是丫鬟，这鸿沟恐怕连爱情也跨越不了。”

听紫沁一下子说这么多，叶尧虽然早有预料，却不知她已陷得这么深。

“那沁姐姐要怎么办？”

“就像小姐说的，我们在这皇宫是生存，而不是生活……我只能选择放下。”

“不，沁姐姐，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可能呢？喜欢一个人，向他表明心意也许他会拒绝，但至少自己回想起来是不会后悔的。而且历代皇后妃子有很多都是平民出身啊！”叶尧完全忘记自己是皇后了，也不管教唆自己的丫鬟和皇上谈恋爱是件多么荒唐的事。现在她只想要紫沁幸福，为了紫沁的爱情，她也可以不顾一切。

“还是算了吧，我不想打扰他太多，或许有一天时机成熟再说也不迟。粥冷了，我去跟小姐热热吧。”没等叶尧开口紫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空荡荡的院子，叶尧伫立桌旁，粥已被端走，还剩一碟精巧的糕点。

“嘭！”

安静的气氛被一声闷响打破，叶尧捏着鞭子，指尖泛白。糕点被打散，五彩的粉末如雪花般扬扬洒洒自天空飘落，而桌上的青花瓷盘却完好如初。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对这样那样的事情总是无能为力？练就一身武艺有什么用？受气只能拿一盘糕点发泄吗？自己救不了奕哥哥的无奈，解不开子奕的心结，连沁姐姐的爱情都帮不了。自己也被困在这皇宫，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喜欢的人？

自己喜欢谁呢？

渐渐清晰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庭院中梅树下站着一位少年，清瘦落寞的背影，小小年纪却看不到同龄人的轻松快乐，给人一种忍不住关心他的冲动。

是他吗？叶尧垂下眼帘，悄悄把那份悸动隐藏起来。

摇曳的烛光下，水奕翻看着奏折，手上的纱布似乎使动作很不方便，一点小伤也不怎么痛，还是拆了它吧。纱布一圈一圈散开，水奕赫然看到上面写有几行小字——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娟秀小巧的字体，整齐的排布，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昨晚不是在凤宁宫吗？好像因为太累，等叶尧走后一不小心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中牵着一个女孩儿，手中有温柔的触感，身边萦绕着淡淡的花香。这熟悉的味道好像属于紫沁…那么这诗肯定是她写的了。

水奕将纱布展平，认真地揣摩起这首小诗。看来，紫沁是喜欢上自己了。其实自己对她也不是没有好感，每次看见她娇羞的样子心情总会变得开朗起来，但很多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这样下去有什么结果暂且不说，对她绝对不是好事。虽然这样想，水奕也不忍心直接拒绝，于是找了块手帕，用小楷写道：

“小楼陈旧如初，夜昏难寻灯烛。当时青衣楚楚，快鞭马去，可知颠沛归途？”

不去深掘其中的意思，她应该能明白自己想表达的吧？

“送到凤宁宫紫沁手里，不要让别人看见。”

水奕把手帕递给旁边的太监，接着批起了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