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逝，十二日时间匆匆过去。

晨光，温暖而柔和，透过窗户，轻轻拂在唐羽墨的脸颊。于是，唐羽墨微颤着眼睑，缓缓睁开了双眸，艰难地坐起了身体。

因为脑袋有些疼痛，唐羽墨便抬起右手轻轻揉了揉。然后他开始努力回忆自己的经历，只是片刻，一段段记忆片段便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李凯......刺杀......偷袭......被偷袭......命悬一线......

“命悬一线?”忽然想到了这个，唐羽墨呆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几秒后方才喃喃说道，“我，还活着？那李凯......李凯怎么样了？爸爸、爸爸！”

唐羽墨的声音渐渐拉高之时，一个中年男子推开房门，走到他的身边，向着他微微笑道：“羽墨，你醒了。”

他自然是唐玉山。之前那幅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荡然无存，此时的他全然已经恢复了那一身书香气息，如谦谦君子，若儒雅书生。

见爸爸进入房间，唐羽墨急忙问道：“爸爸，那个李凯怎么样了？”

“......死了，一剑封喉。”唐玉山沉默了一瞬，然后轻声说道。

唐羽墨一听这话，小脸顿时一片苍白、毫无血色。他记得在刺杀李凯的时候，在最后他确实是拼尽全力刺出一记轻风淡影剑。而且，从轻风剑传来的感觉来看，那记剑技确实命中了李凯！而如今爸爸说李凯死了，还是一剑封喉。那岂不是说，就是他杀了李凯？

一瞬间，唐羽墨黑色大眼睛中泪水倾泻而下，颤抖着声线，一脸惊惧地自言自语：“我、我杀了李凯！我杀了他！我......唔!”

唐羽墨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唐玉山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在唐羽墨面露疑惑看向唐玉山的时候，唐玉山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羽墨，他该死，你杀了他，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你做得很正确，你为飘雪城除去了一个祸害，爸爸为你杀了李凯而自豪！”

唐羽墨想要相信爸爸的话，可是他的理智还是告诉他：你杀了人！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

“可是我还是杀了他。”唐羽墨在苦涩中摇了摇头。他对杀了人的自己很是厌恶，他突然感觉心里好难受、他好想吐.....

正当唐羽墨身体感到强烈的不适之时，唐玉山向着他神秘一笑，“羽墨，等一下，爸爸去去就来。”

对此，唐羽墨虽然疑惑，但也只有等着。

不一会儿，唐玉山就回来了，并且带回了一位老奶奶。

“丽娜奶奶？”见到来人，唐羽墨惊讶出声。

然后，在唐羽墨震惊中，丽娜奶奶缓缓向他双膝跪地。

唐羽墨看得不知所措，着急地喊道：“奶奶你怎么忽然跪下了？”

一边这样说着，唐羽墨一边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却是被唐玉山轻轻按了回去。

“先别慌，听清楚丽娜奶奶说的话。”唐玉山轻声嘱咐道。

唐羽墨愣了愣，意识到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于是轻轻点头。

“小糖羽墨，你帮奶奶杀了那个害死奶奶孩子的凶手，奶奶谢谢你啊！”丽娜奶奶轻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更多的是颤抖。

“孩子？凶手？”唐羽墨不禁疑惑出声。

丽娜奶奶带着浓浓的悲伤解释道：“十三年前，奶奶生病了，于是我儿便为奶奶进城买治病的药，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了。之后奶奶打听才知道，有一个人踩到了李凯那个畜生的鞋，被他叫人活活打死......”

说到这里，她早已是泣不成声。

“原来......那个人，那个被李凯叫手下活活打死的人，就是丽娜奶奶的孩子吗？”心中喃喃念着，唐羽墨双目有些失神。

正当唐羽墨发呆的时候，唐玉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一般地说道：“羽墨，你杀了李凯，为丽娜奶奶报了杀子之仇。你杀了一人，但也拯救了一人。若丽娜奶奶的孩子泉下有灵，他也会感谢你的。所以羽墨不需要有罪恶感，因为你杀了该杀的人，更是拯救了需要拯救的人。”

“杀了该杀的人，更是拯救了需要拯救的人......杀了该杀的李凯，拯救了该拯救的丽娜奶奶......我该高兴么？不，就算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我也还是杀了人啊！”唐羽墨在心底轻声喃喃，一张小脸上满是复杂。

“嗯，多谢丽娜奶奶，我现在心情好多了！然后，丽娜奶奶，您快起来吧。要是让您这个长辈一直跪着，我情何以堪啊！”唐羽墨忽然向着丽娜奶奶这般开朗地笑着，就像自己已经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

丽娜奶奶看着唐羽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呆，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他的床边，坐在上面，轻轻地抚摸他的脑袋，和蔼笑道：“小糖羽墨做了一件大好事呢，奶奶真的很感谢你。还有啊，小糖羽墨是好孩子，奶奶最喜欢小糖羽墨了呢！想哭，就哭出来吧。”

丽娜奶奶温柔的话语就像春天的雨水一般落在唐羽墨心里，一双黑眸水雾弥漫时，唐羽墨猛地扑入丽娜奶奶的怀抱，放声痛哭。

丽娜奶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抚摸着唐羽墨的脑袋，那样子就像是在说，“小糖羽墨是一个好孩子，奶奶最喜欢小糖羽墨了。”

一直哭了很久，唐羽墨才离开丽娜奶奶的怀抱，向着她微微一笑：“谢谢你，丽娜奶奶。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么？或许吧。唯一知道的是，那份杀了人的罪恶感，唐羽墨并没有忘记。他想，他会带着那份令人厌恶的罪恶感，一直走下去吧。一辈子也没关系，那样就好。

不知不觉中，唐羽墨已经褪去了那层小孩子固有的天真无邪的铅华。毕竟，他已经杀过人了。

丽娜奶奶并未言语，只是和蔼微笑着，用一双饱经沧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唐羽墨。唐玉山也是一阵无言，有些唏嘘，有些感叹。

“喵喵！”两声有些急切的叫声忽然传入屋内，唐羽墨微微一愣，疑惑地喃喃：“猫？但是我记得我家附近应该并没有猫才对。”

“猫？”唐玉山在若有所思中摇了摇头，然后向着唐羽墨解释道，“不是猫，那是银角。那天夜里，就是它把你带回来的。”

“原来是她啊......”唐羽墨心中一暖，脸上浮现出点点微笑。

唐羽墨对银角大猫的称呼从“它”变成了“她”，看得出来，得知自己是被她拯救之后，他对银角大猫的认知已经不一样了，不是灵兽，而是像人类、像朋友那样看待她。

唐羽墨慢慢地下了床，只是头还有些晕，没走几步就要向前倒去，还好唐玉山反应迅速、赶紧将他扶住了，他才没有跌倒。

唐玉山轻声提议道：“爸爸扶你出去吧？”

唐羽墨没有逞强，轻轻点头，然后便在唐玉山的搀扶之下，走出了房门，见到了家门出的银角大猫。只是那个模样......真心不敢恭维。

此时，银角大猫的银色脑袋和两只前爪倒是在家门里面，可剩下的那部分，想都不用想，都卡在了门外。

银角大猫见到了从方门中走出来的唐羽墨，可高兴了，两只后腿用力一蹬，想冲过去给他一个“猫抱”来着，结果却是，自己非但没过家门，还把自己卡得更紧了......

不得不说，那扇家门还真结实，这样都没有被银角大猫玩坏。

银角大猫稍稍转过了银色大脑袋，幽幽地看向家门，一双银色大眼睛早已是晶莹泪花飞舞，心中哭喊道：“你又欺负我！”

唐羽墨看见这一幕，没忍住，捧腹大笑，笑得肚子都痛了、眼泪都流出来了。多亏了银角大猫，他的心情这下子真的好了许多。

唐玉山看着银角也是失笑不已。这还真是，太有趣了。

就连刚刚出了房门的丽娜奶奶也是开怀一笑，脸上的皱纹都舒缓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