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陈老的话，唐玉山咬着牙挣扎着坐了起来，微微耸了耸肩，苦笑道：“我能是什么样？我还能是什么样子？”

陈老一听这话，额头上青筋暴起，二话不说就又把唐玉山拎了起来，然后砸到另一张空桌上。

“砰！”又是一张空桌被直接砸碎。

唐玉山再次挣扎着坐了起来，嘴角都溢出了一缕鲜血，可他却是完全没有在意，他只是笑、只是苦笑。

“咚咚。”随着沉重地脚步声持续地响起，陈老一步步走到唐玉山身前，然后蹲坐着下来，拎着他的衣领，愤怒大吼：“唐玉山！你这样颓废有什么用？你以为你喝得烂醉，不省人事，就可以逃避现实了？你就是一个懦夫！我告诉你，唐玉山！羽墨还在家里等你！他傻傻地相信着他的爸爸一定会回来的！要是......要是羽墨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你！”

冷哼一声，陈老长袖一甩，纵身一跳，重重地落在了一楼，然后带着满身的煞气，几步便走出了醉长街。

只留下一群不明真相、议论纷纷的酒客，和一个静静发呆的唐玉山。

“羽墨、羽墨！”经过陈老一番教训，唐玉山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深切地伤害到了那个孩子。

于是，唐玉山开始慌了，他变得乱了，他慌不择路地爬过了二楼的楼栏，于是摔在了一楼的地上。

很痛，真的很痛，但他根本没敢在意，而是艰难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醉长街，步履蹒跚地向着他和唐羽墨的家行去。

......

一个小小的男孩，在一个不大的书房中静静地端坐着，认真地看着身前书桌上的书籍，时不时还会向门口看一看，可无论他看了多少次，那里依旧没有他期待中的人影。

“爸爸一定还在忙呢，爸爸忙完了就会来陪我了！”即使没有见到期待的那人，小小的男孩依旧像这样痴痴地想着，傻傻地笑着。

某一个时刻，小男孩再看了看书房门口。那个瞬间，他微微一愣，因为书房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中年人。那人披头散发，看起来很是憔悴，两行浊泪正顺着他的面庞滑下。

小男孩想也未想，立刻就扑入了那人的怀抱，喜笑颜开，“爸爸，老师说你去忙什么事去了，你在忙什么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好想你的！爸爸你看，我把你看的书都看了好多好多本了呢！然后、然后，我有很多读书心得想要跟爸爸分享呢！爸爸......”

笑着笑着，小男孩就笑不出来了。他咬着嘴唇，用一种令人心碎的表情，奋力地哭喊道：“爸爸，爸爸！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怕、我好害怕......”

那个中年人闻言也是声泪俱下，颤抖着将小男孩拥入怀中，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于是，那两人——唐羽墨与唐玉山，泪如雨下、紧紧相拥。唐羽墨的眼泪代表着他浓浓的恐惧，而唐玉山泪水则显示着他深深的悔恨。

小男孩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而唐玉山神色复杂地将他抱起，放在了他自己的床上。

时间飞逝，转瞬已是傍晚。

“好香！”一缕缕醉人的香味钻入小鼻子，唐羽墨如被惊醒，迅速挣开了双眸，一双漂亮的黑色大眼睛放光地寻找着香味的来源。然后，他看见了客厅里的一桌美食和坐在饭桌旁凳子上的爸爸。

“羽墨，醒了吧，快来吃饭吧。”唐玉山眼皮深深地下垂，眼角也有重重的黑眼圈，精神明显有些不好，却还是勉强地向着唐羽墨笑一笑。

唐羽墨微微一愣，然后就像是没发现爸爸的异样一般，欢呼雀跃地冲向饭桌，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吃特吃。

唐玉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儿子吃饭，双目失神。一抹淡淡的忧伤，一抹淡淡的愁，一抹淡淡的恐惧，一抹淡淡的悔......

吃着吃着，唐羽墨拿着筷子的小手便停下了。他抬头看向爸爸，很在意地问道：“爸爸，你怎么不吃啊？”

闻言，唐玉山双眼渐渐聚焦，呆呆地看了看自家的孩子，好几秒之后方才强颜欢笑一般地说道：“吃！爸爸吃！”

一边这样说着，唐玉山一边拿起了筷子，夹起一片肉，正要放入嘴中。但不知为何，他的手很是颤抖，令得那肉片在半空就落了下去。

“真是的，怎么连一块肉都夹不稳了......”唐玉山神情尴尬，自嘲地一笑，然后又夹了一片肉，却是又掉了。

将看见这样的爸爸，唐羽墨感觉心好痛，眼角泛起了泪花，颤声说道：“爸爸，别夹了，我帮你夹！”

于是唐羽墨拿起筷子，不停地夹起肉片放在唐玉山面前的碗中，一片、两片、三片......

“谢谢。”看着碗里面堆得满满的肉片，唐玉山干笑一闪，然后尝试着用筷子将碗里的肉片夹到嘴边。这一次，依旧没有成功。

见到这一幕的唐羽墨，浑身一颤。泪水，不由地从眼睛里涌出，顺着他的小脸滑下，落在地上，滴滴答答。

忽然的，唐羽墨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向着唐玉山轻声喊道：“爸爸。”

而唐玉山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反复地夹着，那似乎永远都夹不到嘴边的肉片。

“我，去杀了他。所以，等我回来的时候，打起精神来好吗，爸爸？”

令人心碎的声音传入耳中，唐玉山缓缓抬起头，然后变得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在他眼前，唐羽墨一张小脸上正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双黑色的眸子中闪烁着泪与坚定。某一个瞬间，唐羽墨将双眸眯成一条缝，展颜一笑，然后缓缓转身，静静地离开。

是的，为了最爱的爸爸，小小的男孩选择了去杀人。而这个选择，注定会为他的人生带去无法挽回的变化。

唐羽墨离开后，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充斥着哀伤的感叹：“果然，还是无法避免吗？”

而唐玉山已然瘫坐在地上，苦笑不已，“我是该笑呢，还是该哭？到了那个时候，羽墨一定会很恨我吧。”

笑着笑着，唐玉山突然抬起手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愤怒地吼道：“唐玉山，你就是一个懦夫，你就是一个混蛋！你自己萎靡不振也就算了，还让你儿子为你伤心，你就是一个不择不扣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