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好一会儿，唐羽墨渐渐恢复了力气。他再次弯腰将陷入地中的沉熏竹剑缓缓向上提起，双手颤抖着、汗水流淌着，可是其眼神却是坚定无比。

终于，沉熏竹剑被他第二次举到了头顶，这次他尝试着将沉熏竹剑向下挥动，然而沉熏竹剑却不受他控制地一下子砸到了地上。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好多好多次的尝试。

在好几天之后的某个时刻，沉熏竹剑再一次被唐羽墨举上了头顶。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记得把沉熏竹剑举过头顶多少次了。

唐羽墨两手拿着沉熏竹剑，缓缓向下挥动，颤抖着、艰难地不让沉熏竹剑落在地上。这一次，沉熏竹剑即将接触到地面之时，终于停了下来。

唐羽墨脸上挂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他终于算是将沉熏竹剑挥动了一次。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一直到了傍晚......

“羽墨，今天就到这里吧。”陈老淡淡说道。

“是，老师。”唐羽墨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此时他的双臂剧烈地颤抖着，他的手掌上也满是血迹，如前几日一样。

夜，悄悄到来，又静静离去......

唐羽墨缓缓挣开眸子，从床上坐起，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很痛......

现在他的心情颇有些沉重，因为今天又要进行挥剑训练了。绕着竹林跑圈那段时间，他虽然会非常累，但是跑完后，身体累到一定程度，他便会昏睡过去。

可是挥动沉熏竹剑的时候，累的只是双臂，痛的也只是双臂。一遍又一遍，剧烈的疼痛从双臂处无休止地传来，他是多么想就这样昏睡过去啊！可是疼痛却给他以强烈的刺激，令得他根本睡不着！

一想起挥动沉熏竹剑那极不美妙的感觉，他就感觉自己心中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可是他又不能放弃挥动沉熏竹剑，他是绝对不想让爸爸和老师失望的。

没错，他具备着非凡的毅力与忍耐力，可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未满六岁的孩子啊！这种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双重痛苦令得他备受煎熬…...

小木屋前，石桌上，有着一只正冒着白烟的茶壶和两个杯子，其中一个杯子中已经装了七分茶水。陈老正坐在小石桌旁的石凳上，拿起那七分茶水的杯子，至嘴边，慢慢品茶。

小木屋内，从睡梦中醒来的唐羽墨，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着自己心中对今天挥剑训练的恐惧，然后提着沉熏竹剑走出小木屋。左右观望了一下，很快就在石桌旁发现了陈老的身影，于是走到他身边，恭敬喊道：“老师”。

听见唐羽墨的呼唤，陈老将茶杯放下，和蔼地看向身边的他，呵呵笑道：“羽墨，过来坐。”

“......”唐羽墨虽然不了解陈老的用意，还是很听话地坐在了石桌旁的一个石凳上。

“喝过茶吗？”

“没有。”

“这样啊，那就喝一口吧。”说着陈老便提起茶壶，就要往桌上一个空杯中倒茶。

陈老明显是要把那空杯装好茶水之后，递到唐羽墨那边去。看穿了这一点的唐羽墨大惊失色，赶紧出言阻止，毕竟他一个弟子让老师倒茶什么的，成何体统？

然而陈老只是不在意地拜了拜手，淡淡笑道：“没事，没事。”

虽然陈老这么说吧，可唐羽墨哪能那般容易就看得开？毕竟，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爸爸对自己的叮嘱——礼不可废，于是再次发言阻止。

然而陈老才不管那么多，只是自顾自地往空杯中倒了七分茶水，然后将其递给唐羽墨，笑道：“羽墨，喝一口。”

看着眼前七分茶水的杯子，唐羽墨一脸无奈。可这茶老师倒都倒了，他只能喝一口了不是？

于是唐羽墨接过杯子喝茶。他可不会品茶，于是喝了好大一口。紧接着，他就眉头紧锁，一脸苦意。

自己的弟子一定会觉得茶水很苦，这一点陈老心知肚明，却还是象征性地问道：“如何？”

“真的，太苦了......”就从唐羽墨那苦瓜一般的小脸来看，这杯茶就真不是一般的苦。

笑看着唐羽墨的苦瓜脸，陈老若有深意地道：“再喝一口看看。”

“啊？这么的苦的茶，还要喝啊......”唐羽墨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可尊师重道的他真的不想违背老师的吩咐，于是只能在心中鼓起莫大的勇气，小心地将茶水抿了一小口。

这一次不是一大口了，不是因为他终于学会了喝茶的方法，而是茶水太苦，他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喝了......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唐羽墨意料之中的浓郁苦涩。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甘甜萦绕在舌尖，渐渐弥漫整个口腔，茶水入腹，一丝淡淡的暖意传开，馥郁芬芳。

“这次，又如何？”陈老笑呵呵地问道。

“感觉，有点甜？”叶羽墨自然是欣然答之。当然，他内心是非常疑惑的。本来还那么苦的，怎么突然就变甜了？

“要不，再喝一口看看？这一次还会有不同哦？”

“真的？”

“真的，所以再喝一次看看？”

“嗯！”

唐羽墨重重点头，然后怀着满心的期待，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刚开始，苦涩之味弥漫，令得他眉头紧锁，嘴唇微抿。慢慢地，甘甜萦绕、暖意荡开，使得他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小脸上也不由地浮现出一抹惬意的微笑。

陈老笑呵呵地将唐羽墨看在眼里，然后拿起自己身前的茶杯，轻抿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十几秒之后，陈老方才缓缓说道：“品第一口茶，品到的只有苦，苦不堪言。品第二口茶，品到的是甜，萦绕舌尖。品第三口茶，有苦也有甜，苦尽、甘来。”

“练剑犹如品茶。若你只看到练剑的苦，那你品到的便只有苦。若你能看到练剑的甜，那你品到的便会有甜。其实，练剑如品茶，有苦也有甜。最开始的苦，必然会变成最后的甜。要有艰苦的付出，才能有卓越的收获。这是世之常理。羽墨，你懂了吗？”

唐羽墨听陈老一番话，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心中的痛苦一扫而尽。他站起身来，小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向着陈老展颜一笑：“老师，我懂了。”

“如此，甚好。”陈老微微颔首。

那之后，唐羽墨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练习挥剑去了。他用双手拿起沉熏竹剑，缓缓举过头顶，再慢慢向下挥动，循环往复。即使气喘吁吁，即使汗流浃背，即使双臂酸软胀痛不止，他的小脸上也依旧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因为他从老师的话里明白了一个道理：很痛、很痛，所以才会很苦！很苦、很苦，所以才会更甜。如今的“苦”是为了今后的“甜”，只要这样一想，唐羽墨发现自己就可以坚持下去了。